緣故。送到書房梳洗畢,依舊換了時新巾服,從新作了揖,陪著吃飯。說及華亭的事體,原要向蘇劉二錦衣求書,不知有了這等變故出來,今卻再有何處門路。梁生道:“這事何難,翰林徐�呈是如今第一時宦,是胡君寵的至相知,叫胡君寵細細寫封書,大爺備分禮,自己進京去求他,事無不妥。”晁老爺子喜不自勝。
吃了飯,胡旦寫完了書,晁大舍收了,備了三十兩葉子金,八顆胡珠,即刻到京。次日,走到徐翰林私宅門首,與了門上人十兩銀子,喜得那人掇凳如馬走的一般,請進晁大舍見了,拆開看了胡旦的書,收了晁大舍的金珠。一面留晁大舍吃酒,一面寫了兩封書:一封是竟與江院的;一封是與松江府刑廳的;說:“宋曹二人的罪不敢辭,只求少入些贓,免他拷責。那孫商、晁書系詭名,免行文提審。”回送了晁大舍一幅白綾條字,一柄真金字扇,一部家刻文集,一匹梅公佈。晁大舍得書,那時三月十二日,正有好月,晁大舍還趕出了城門。將三更天氣,到了通州,要鑰匙開了城門,進入衙內,梁胡二人已睡久了,走到晁老臥房床沿上坐了,說了詳細。晁老不肉痛去了許多東西,倒還象拾了許多東西的一般歡喜。
卻說梁生、胡旦因有勢要親眷,晁家父子通以貴客介賓相待,萬分欽敬。晁老呼梁生的字為安期,呼胡旦的字為君寵。因與晁大舍結義了兄弟,老晁或呼他為賢侄,一切家人都稱呼梁相公胡相公,晁夫人與珍哥都不迴避的。聞說王振與蘇劉兩個錦衣都被殺了,正在追論這班奸臣的親族,晁老父子這日相待梁胡兩個也就冷淡一半。雖說還有徐翰林相知,也未必是真。晁大舍見了徐翰林,皆一一如胡旦所說。梁胡兩個與晁老閒敘,說起那錦衣衛各堂多有相知,朝中的顯宦也還有親眷,把梁胡二人又從新抬敬起來。算計梁胡兩個且在衙內潛住,徐看京中動靜。次早,十三日,與了宋其仁、曹希建每人六兩路費,交付徐翰林的兩封書,叫他依命投下,吃了早飯,打發去了。
十五日,衙內擺酒與晁大舍送行,收拾了許多宦貺,帶回家去置買產業。老夫人將晁住夫婦叫到後面分付道:“你兩個到家時,見了大嬸,傳說是我囑付:大叔既房裡娶了人,這也是人家常事,當初你大嬸原該自己拿出主意,立定不肯,大叔也只得罷了,原不該流和心性,輕易依他。總然就是尋妾,也只尋清門靜戶人家女兒才是,怎麼尋個登臺的戲子老婆?斬眉多梭眼的,甚是不成模樣!但既生米做成了熟飯,豆腐吊在灰窩裡,你可吹的?你可彈的?只得自寬自解,大量著些,休要沒要緊生氣。凡百忍耐,等我到家,自然有處。這是五十兩碎銀子,與你大嬸買針頭線腦的使用;這是二兩珠子,二兩葉子金,兩匹生紗,一匹金壇葛布,一匹天藍緞子,一匹水紅巴家絹,兩條連裙,二斤綿子,你都好好收住,到家都一一交付與大嬸。我到家時,要逐件查考哩。若半點捎得不停當,合你兩口子算帳!不消獻勤,合你珍姨說!”晁住夫婦滿口答應,收的去了。
到了次早,十六日,晁大舍合珍哥與同回的隨從男女,辭了老晁夫婦,晁大舍又辭了邢皋門、袁山人、梁生、胡旦,到後堂同珍哥上的轎,眾人騎上頭口去了。晁大舍真是:
相隨多白鏹,同伴有紅妝。行色翩翩壯,揚州是故鄉。
倒只是難為老晁夫婦撇得孤恓冷落,大不勝情。
晁大舍攜著重資,將著得意心的愛妾,乘著半間屋大的官轎,跟隨著狼虎的家人,熟鴨子般的丫頭僕婦,暮春天氣,融和豐歲,道途通利,一路行來,甚是得意。誰知天下之事,樂極了便要生悲,順溜得極了就有些煩惱,大約如此。晁大舍行了七百多路,到了德州,天色未及晌午,只見從東北上油油動發起雲來,細雨下得一陣緊如一陣,只得尋了齊整寬綽客店歇下。吃過了午飯,雨越下得大將起來。從來說,“春雨貴如油”,這一年油倒少如了雨,一連兩日不止。晁大舍叫了人買了嗄飯,沽了好酒,與珍哥頑耍解悶
那晁住媳婦原是個鑿木馬脫生的,舌頭伸將出來,比那身子還長一半;又是吳國伯�託生的,慣會打勤獻淺。天老爺因他做人不好,見世報,罰他做了個破蒸籠,只會撒氣。因連日下雨沒事,在晁大舍、珍哥面前無般不攙話接舌。這也便索罷了,他還嫌那扶嘴閒得慌,將那日晁夫人分付的話,捎帶的銀珠尺頭,一五一十向著珍哥晁大舍學個不了。晁大舍倒也望著他擠眼扭嘴。他學得興動了,那裡留得口住?若只依了晁夫人之分付,據實學舌,倒也是“打草驚蛇”。他卻又增添上了許些,說道:“這樣臭爛歪貨!總然忘八頂了他跪在街上,白白送來,也怕汙了門限!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