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廷歌:“……咦?”
他從沙發上爬起來,拉開窗簾往下看。樓下寬敞的路邊停著幾輛車,他立刻認出了羅恆秋那輛四個圈。夜裡下過雨,那車頂上淋淋漓漓的一大片,是徹夜停在外面被雨澆透了的模樣。
鄧廷歌頓時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不回家?”他扯著發疼的嗓子說,“快,快上來,你傻啊車裡能睡覺麼?!”
羅恆秋:“太想你了,想見你。”
鄧廷歌給他開門,在門邊就抱著他不放手。
他病了,有軟弱的理由,那麼高大一條漢子就賴在羅恆秋身上不肯動彈。羅恆秋把他拖到臥室裡扔在床上,讓他躺著,自己隨處亂翻,翻出了些藥片。藥片是劇組裡的醫生開的,他就給鄧廷歌吃了下去。鄧廷歌燒是退了,但人仍舊是軟的,臉色發黃嘴唇發乾,唯有一雙眼睛盯著羅恆秋走來走去,又亮又潤。
戲裡傻強很喜歡喊自己物件為“媳婦兒”,這稱呼裡包含各種情愫,又纏綿又蠻不講理,喊出來了,就像是喊出天地間早幾百年就預設了的某種關係。
他其實也就心裡想想,不敢喊。喊了估計會被羅恆秋揍成人泥……揍成人泥他還喜歡我嗎?鄧廷歌躺了一會兒,開始迷糊。即便他把我揍成人泥兒我也喜歡他的呀……不過什麼是人泥兒?
鄧廷歌想起那是嚮導說的一個鬼故事,故事裡的女人將負心漢砍成了一鍋肉泥,生火熬成羹,香飄十里,十分帶感。他想跟羅恆秋分享,才剛開口喊了句“師兄”,下一秒就直接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羅恆秋也睡在一旁。鄧廷歌盯著他睡臉看了一會兒,伸手摸摸他下巴上新冒出來的胡茬。羅恆秋困得很,迷迷糊糊把他的手推開。鄧廷歌又摸他眉毛、眼睛、鼻子,在唇上停留得久了一點。
“師兄……”他想說我也想你,在那個黑漆漆的林子裡最想你。很想念,也很害怕。那黑暗中似乎潛伏著所有阻隔他的力量,然而當他走出來,一口濁氣吐盡,突然間就有了勇氣。
他掀了被子將兩人裹在當中,抱著羅恆秋蹭來蹭去。羅恆秋被他蹭醒,還被他蹭硬了。
“別滾了,再動我就直接辦了你。”羅恆秋兇巴巴地說。
鄧廷歌笑了一陣,軟綿綿壓在他身上說辦唄。
羅恆秋踹他一腳,下床去給他煮吃的。鄧廷歌在床頭沒找到那包剛拆開的辣條,應該是被羅恆秋收走了。
羅恆秋好歹在外面生活過幾年,一鍋清粥熬得火候很足。但鄧廷歌家裡沒別的東西,他拆了包榨菜細細切碎,撒在粥上面,鄧廷歌一口氣喝了兩碗。
吃飽喝足該受處置了,鄧廷歌乖乖坐在飯桌邊上,看他器宇軒昂的師兄擰著眉頭思索怎麼辦了他。
“你去拍鍾幸的片吧。”羅恆秋說。
鄧廷歌沒想到羅恆鞦韆思百慮之後冒出這麼一句,愣了一會兒:“鍾幸說過,我現在還不到拍他電影的時候。”
身為鍾幸工作室數量不多的演員的其中一個,鄧廷歌也對鍾幸提出過類似的疑問:你自己拍的片怎麼不用工作室裡的人?
鍾幸說是為了你好。
鄧廷歌剛剛入行,沒有什麼經驗和拿得出手的作品,鍾幸想讓他想積累觀眾基礎。選擇《久遠》是一次賭博,因為坐莊的人是陳一平,是手裡握著巨大資源的莊家,能贏得他就等於贏得了之後發展的絕大機會。在《久遠》之後,鍾幸和常歡為他選擇的都是電視劇。電視劇是積累觀眾最好的方法,比一開始就進入電影圈更為重要。
“絕大多數的觀眾看電影都是衝演員和導演去的,所謂口碑就是這樣。”鍾幸說,“沒人認識你,談什麼口碑,談什麼吸引力,哪裡來票房?沒有票房,誰找你拍戲?”
他非常理解鍾幸的說法和現在電影電視圈內的現狀,於是跟羅恆秋分析了。
羅恆秋扶額:“是的,他也是這樣跟我說。”
他沉默良久都不開口,一雙手隔著飯桌中間空蕩蕩的距離,抓緊又鬆開。
“可是太危險了……”羅恆秋說,“我現在特別同意你爸媽的看法,你應該安安穩穩去考個什麼單位,別在外面折騰。”
鄧廷歌沒說話,慢慢握住了他的手。
“我會小心的。”他認真說,“我也怕,怕極了,怕以後都見不到你們。”
羅恆秋很無奈:“但你不會放棄的。”
鄧廷歌明白他心裡的擔憂,但這工作難免危險,甚至有時候危險也成了工作之中的一種趣味。當時兇險,日後說來都能當成笑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