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過了好幾天我們才和好如此,孟冬嚴肅地警告我:“下次再帶人來秘密基地你就死定了。”
我點頭,可是還想知道為什麼。
他不耐煩地說:“那是我們倆的地盤,別人來的話會弄髒那裡!”
到今天我當然可以用僅有的心理學知識為孟冬這種童年時期的偏執行為冠上某個名稱,他偏執,性格中有瘋狂的因子,控制慾也很強。他固執地將我們與外面的世界隔離開,我們倆自成一國,有任何踏出圈子的步伐都被視為背叛。
但那個時候我從來沒想過可以分析孟冬。我只想如何令孟冬高興,這麼多年來,他早已成為一個高出日常生活的象徵,我追著他,竭盡所能去靠近他,按他的喜好來塑造自己,做他喜歡看我做的事,我愛他。
但時至今日,我才明白,我根本從沒認識過作為一個普通人的孟冬。
當然也就更談不上理解過他,在我們互相如交叉的直線那樣漸行漸遠之後,我必須承認,我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
就這點而言,傅一睿對情感的認識,確實要比我聰明。
可聰明不是幸福的必然條件,我身邊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鄧文傑、詹明麗、李少君,個個都有先人一步看透世事的天賦,可他們沒有一個人稱得上幸福。
傅一睿動情的話只吐露兩句就必須嘎然而止;鄧文傑與女人相處根本不敢去涉獵巔峰之後的坑坑窪窪;詹明麗被一個男人當眾摔擦手巾;可她照樣得儀態萬方地挺著脊樑;李少君倒是能一頭撞上那個負心寡義的混蛋男人,可撞完了,她不讓我看她被毆打的那一巴掌。
誰都不容易,這不是一句套話,而是確確實實存在的狀況。
我嘆了一口氣,被過來陪我散步的傅一睿聽見了,淡淡地問:“有煩心事?”
“沒,”我疲倦地笑了笑說,“有點累了。”
“那稍微走走就回去吧。”
“我知道了。”我低頭看腳下的石板,從門診大樓到住院大樓,穿過庭院的話有一條曲折漫長的石板路,“我說,傅一睿,有句話我如鯁在喉,不吐不快,冒犯了的話你別介意啊。”
“說。”
“你在咖啡廳說的那幾句,就是假如你喜歡一個女孩那幾句,當然說的很好,但我每次想起都覺得傷感。”我頓了頓,鼓起勇氣說,“我在想,你不會有什麼悲情往事吧?”
傅一睿停下腳步,面無表情地盯著我,我被他看到心裡發毛,忙說:“你剛剛答應了不介意的。”
他撇過頭,看了看遠處的樹木,低聲說:“沒什麼悲情往事。”
“真沒有?”
“沒有。”他斬釘截鐵地說。
我點點頭,微笑著看他說:“沒有就沒有吧,但你知道,無論你想說什麼,我隨時會做個好聽眾的。”
傅一睿微微眯眼說:“你腦袋裡到底在編排我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笑嘻嘻地說,“也許我在設想,其實你一直暗戀詹明麗之類,哈哈,太有意思了。”
傅一睿登時黑了臉。
“別生氣,開個玩笑而已,”我笑呵呵地說,“對了,說起詹明麗,我那天有看到她,有個外國男人跟她在大庭廣眾下吵架,還罵她很難聽的話。”
傅一睿皺眉說:“是不是很高大,棕色頭髮,面板髮紅,長得像南歐人?”
我仔細想了想,點頭說:“對。”
“那是她前夫。”
“那個指揮家?”
“是,同時也是一個擅長將自己的無能推諉到女人頭上的窩囊廢。”傅一睿冷哼一聲。
“怎麼回事?”
“具體的我不清楚,也不好跟你仔細說,我只知道他們離婚鬧得很不愉快,離婚完了又搶孩子監護權等反目成仇,大概是到了不可開交的地步。”
我想起詹明麗挺拔的背影,慢慢嘆了口氣:“我能幫什麼嗎?”
“她做什麼早已心裡有數,不需我們幫倒忙,反正只要相信她能最終獲得最大利益就對了。”
我想起那個氣急敗壞的白種男人,不覺莞爾,點頭說:“學姐確實強大,但即便獲得最大利益,對女人而言,傷害就是傷害,看不到不代表不存在。”
傅一睿皺了眉頭,看著我欲言又止。
“怎麼,你想說什麼?”
他搖搖頭,換了個話題問:“胸口的疤痕要去除嗎?”
我搖搖頭,笑著說:“不用了。”
“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