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詔獄情形如何?”而聶心思比慶童更靈巧,儘管朱元璋問得含含糊糊,可他一聽便明白了意思,於是急忙躬身道:“近日除了錦衣衛千戶曹毅等一干舊屬或公或私去探望了關在獄裡的蕭凡外,皇太孫殿下也去探望了一次,除此再無他人。”
朱元璋神色怔忪了一下,臉上出非常複雜的神情,茫然無神的睜著渾濁的老眼,喃喃道:“可惜,可惜了啊……”而聶愕然抬頭,卻不明白朱元璋嘴裡說的可惜到底是什麼意思。
喃喃唸了一陣,朱元璋又問道:“蕭凡關在詔獄裡,可有表示過悔意?”而聶垂頭低聲道:“尚無悔意。”
朱元璋兩眼暴睜,沉默了一下,忽然仰天長笑數聲,笑聲暴烈剛極,一股莫名的凌厲殺機隨著笑聲漸漸蔓延盤旋在大殿,殿內肅然跪拜的宦官宮女只覺渾身一陣冰冷,忍不住開始顫慄不已。
第一百五十章 另生枝節
京師靠近南城門的地方有一條大街,街上有一間碩大的米行。
時值盛世漸至,江南物價穩定,農戶豐收,米行的作用也漸漸突顯出來。
南北稻米大麥調動,互通往來,這間靠近秦淮河的米行便發揮了它巨大的作用。
這間米行名曰“泰豐米行”,它在兩個月前換了新掌櫃,新掌櫃姓陳。
這位陳掌櫃是京師商界的一個傳奇人物,因為她是個女子,而這個女子不是一般的女子,半年以前,她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江浦縣以強硬的姿態進駐京師,短短半年之內,像一匹橫空殺出的黑馬,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橫掃京師商界,她經商的手段狠厲果決,行事幹脆利落,京師商界鬚眉竟無一人敢小覷這位女掌櫃,對她可謂又敬又怕。
米行是她最近新盤下來的,這個靠近城南秦淮河的米行被她一眼看到了其中的商機。
南米北調,北麥南運,南北一來一回之間,將會產生多少利潤?
黃金碼頭,黃金地段,如此賺錢的生意,哪怕花天價把它盤下來,也能很快收回成本,產生效益,何樂而不為?
泰豐米行分兩層,一樓是囤積糧米的貨倉,二樓卻是一層精緻素雅的私人住地。
陳鶯兒站在二樓的視窗,手裡捧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茶盞兒,眼睛呆呆的望著窗外秦淮河上來來往往穿梭不停的糧船貨舸,目光中充滿了深深的憂慮之色,她的神情木然,彷彿河道上的熙熙攘攘與她完全無關,她如一尊冷漠的神靈,用出塵脫世的目光,靜靜注視著那片不屬於她的繁華。
蕭凡和江都郡主的緋聞早已鬧得京師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江都郡主被天子禁足皇宮。
而蕭凡……卻因此而入獄,聽說天子有意殺之。其原因卻是因為那個傻瓜不願為娶郡主而休原配。
陳鶯兒俏臉浮上一抹酸楚的笑,悽絕而落寞。
事到如今,她輸了。
原以為蕭凡可以為了那個小乞女而拒絕陳家的親事,卻不敢為了小乞女拒絕郡主,拒絕當今皇帝。
事實證明她錯了,錯得離譜。
那個曾經的未婚夫,他那溫文儒雅的外表下,藏著一顆執拗的心,為了小乞女,他可以無視世間一切強權,一切逼迫,一切阻撓他與小乞女相愛的壓力,哪怕冒犯龍顏,哪怕刀劍加頸,亦不改其衷……
這個呆子……他就那麼愛那個小乞女麼?我陳鶯兒哪點比不上她?當初你收留小乞女,是因為她衣食無著,是因為她楚楚可憐,而我陳鶯兒生在富人家也不是我的錯呀!為何我就偏偏得不到你絲毫的憐憫?你可知,我也是個乞丐,卑微屈膝的向你乞討一絲絲憐愛,我也需要可憐啊……
想著想著,一股刺骨的疼痛在陳鶯兒體內反覆翻騰,如萬箭穿心,痛不欲生。
怨恨,後悔,愛戀,釋然,種種情緒摻雜在一起,說不清道不明,卻痛得如此清晰,如此刻骨。
如今蕭凡入獄,命在旦夕,郡主被禁,不見天日,此時此刻,陳鶯兒心中卻毫無大仇得報的快慰,反而心中湧上無限的幽怨和憂慮。
是對他的依戀讓她不快樂,還是仇恨本身就不是一件讓人快樂的事?
道是無晴卻有晴。
陳鶯兒迷茫了,同時心中泛起一股強烈的悔意。
當初若不慫恿江都郡主主動向蕭凡示愛,二人今日也不必受此劫難吧?這一切皆因自己而起,如今眼看已鬧到蕭凡即將上法場,江都郡主名節盡毀,這樣的結果,卻不是陳鶯兒願意看到的……
可是……事已至此,她只是一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