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死了的!”每一次都嚇得他渾身直冒冷汗。他想:鳩山這個混蛋也不管了,弄不好,真要死了死了的。他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右拇指,自言自語道:“記住了,往後別再打學生了,否則,看來只有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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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體育教官“洋火棍”,才是個色厲內荏的傢伙。平時打罵學生成癮,下手狠毒。當晚,經劉立武兄弟們一“調理”就嚇得屁滾尿流。“調理”他的人走了很久,他還動都不敢動。怎奈寒氣襲人,冷得他上牙磕下牙,周身瑟縮。寒冷難耐時,他才偷偷地搖晃了一下頭,弄掉了“維得羅”,始見周圍已空無一人,校園裡一片寂靜。他想掙脫手腕和腿上捆綁著的繩索,幾經努力也未奏效。因校中無友,不好直喚某人幫忙,只好假作呻吟,爭取同情。叫喚了半天也未見來人。此時此刻,他才倍感孤獨、恐懼。他想:這樣下去,只能落個凍死鬼的下場,於是改低聲哭泣為鬼哭狼嚎。
“洋火棍”這一鬧騰,把住在校園裡的教官們都驚擾起來。但是沒有一個人出來救他。一是多數人懵裡懵懂,情況不明,害怕出去遭到同樣下場;二是他平時打罵學生心狠手辣,在教官中也惹起了公憤。有人甚至幸災樂禍,希望有人好生整治他一頓;三是他為人驕橫,人緣極差,沒人會為他兩肋插刀;再一個就是怕沾包,夤夜裡黑燈瞎火,去了弄不好被他反咬一口,那可是跳進了黃河,洗也洗不清了。因此隨他乾號,誰都沒有答理他。他也只好在襲人的寒氣中瑟縮踡伏著。
待到雞叫天明,男女教官們才一塊兒走到他跟前。老師們都問他:
“這是咋回事,誰幹的?”
“我打學生,家長來報復。” 他有氣無力地回答。
“你打學生也太狠了。打在人家兒身上,疼在人家娘心上。你們無干無故把人家打得皮開肉綻,人家咋能不恨你呢?”一位男老師說。
“經常示意你別跟日本人學,動不動就往死裡打人,你總是不改。”又說:“人家看你是先生,沒動你一根毫毛,也夠仁義的了。” 又一位男老師說。
“人們常說‘打不出秀才,教得出舉人’;‘打生恨,教生恩’。” 一位女教師說。
“‘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這才是我們老祖宗教書育人的傳統。動不動就打,就罵,就罰,那哪是教化,純粹是奴化。” 另一位女老師說。
“是啊,動不動就打呀,罵呀,哪裡有師德可言。” 大家附和道。
老師們在扶他進屋時邊走邊說,跟他講了不少道理。老實說;“洋火棍”有生以來,還從未聽到過這麼多大道理。有些道理他還聽不懂。但是這一夜的經歷使他明白,再不能象日本鬼子那樣打學生了。
“洋火棍”發起了高燒。他躺在炕上也不得安寧,“再打學生就要你的小命!”的警告聲,時刻縈繞在他的耳畔。忽然,他爬起來跪著呼喊:“爺!不敢了,我再也不敢打人了,饒了我吧!我的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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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五個小孩,因為學生們經常無故捱打,“調理”了校長松本和體育教官“洋火棍”,福壽小學象是換了一個天地。就連其它學校打學生的現象也少了。是誰幹的這件事?眾說紛紜。有的說是學生家長乾的;有的說是學生們乾的;有的說是俠客乾的;有的說是神仙顯靈,傳得神乎其神。更有賢者把它與大氣候聯絡起來,認為日本鬼子已近日暮途窮,抗日的組織又頻繁活動了。不論怎麼說,對此,大人小孩都拍手叫好。
其實,對於這件事劉光馥老師是最清楚不過的。那天晚上她分明看到是五個小孩子在教訓“洋火棍”。而其中有劉立武一個,她是看得清清楚楚。因為這個孩子的長相,就連舉手投足都酷似她正在延安抗日軍政大學學習的兒子。經過她仔細觀察,經常和劉立武在一塊兒的有四年級的趙學志,三年級的孫家盛、劉宏茂,幾個都是好學生。但是那一個高個子,大塊頭又是誰呢?從那晚上的行動看,他們不象是一群烏合之眾的貿然之舉。顯然他們是有組織有計劃的行動。應該把他們引向正路,否則發展成草寇邪幫,成為惡勢力,那將斷送他們的一生。她這麼想。
一天中午,她牽著劉立武的手,領著他到處轉悠。還到堂役那兒買了一塊“槽子糕”,塞給了他,象媽媽對兒子似的親暱。問他爹、媽的身體可好,問他是怎麼學習的……他都一一作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