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錚驚詫:“你這是要我行賄呵?!”
“您別說得那麼難聽。”丁大慶故意輕描淡寫,“準確地說,這種費用在市場營銷學裡叫做‘佣金’,我們中國人習慣稱為‘回扣’,實際上是市場經濟社會中很正常的一種現象。”
“你這種說法似是而非。”賀錚搖搖頭,“要知道,我們是國營企業,所有制規範了更為深刻的行為準則,並不是你那個市場營銷學的單純理念。”
“市場經濟不能搞雙重規範呀。”丁大慶爭辯,“這就好比是田徑比賽,人家都是放開四肢,而我們卻是束縛手腳,這樣怎麼能夠在激烈的市場競爭贏得勝局?”
賀錚沉黙了,片刻,轉開話題:“我們此去拜訪人家,是客人,按照以往的習慣,該是主人做東道呀。”
“您呀,真是不開竅。”丁大慶笑了:“我們此去與以往不同,不能去人家公司公事公辦,要悄悄地把那位田副總請到我們下榻的酒店,要以私人朋友的方式進行會晤,要反客為主才能由淺入深。”
賀錚似有所悟地點點頭。
丁大慶又繼續開導:“我們請人家吃喝玩樂不過是拉個場子,不拉這個場子就沒有雙方由淺入深的空間和氛圍。我們給人家送點小錢名義上是對過去合作的答謝,實際上是明確表達一種資訊——我們公司也能夠有償合作!只有這樣,人家才能心領神會,才肯同我們進入實質性的磋商。”
賀錚微蹙雙眉:“你小子哪來的這些鬼道道?”
“近墨者黑嘛。”丁大慶滿臉自嘲,“我常年搞營銷,雖然沒吃過豬肉,卻是滿眼肥豬跑呀。”
“你可不能借題發揮。”賀錚斥戒。
“天地良心。”丁大慶信誓旦旦,“如果不是為了企業,我才不願意跑去給人家陪笑臉,裝孫子!”
“是呵,都是為了企業呀……”賀錚陷入沉思。
丁大慶又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情況我說了,辦法我也想了,何去何從由您定奪。不管怎麼說,反正我們這麼大的企業要生存,一萬多名職工要吃飯,丟了市場全盤皆輸。你們這些大領導要比我的責任重得多,敢不敢迎難而上?您看著辦。”
“我們見機行事吧。”賀錚語氣沉重地表示了默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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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回扣事件(中)】………
一路車程,賀錚彷彿上了一堂內容深刻的大課。。實際上,整個社會拜金思潮的湧動,市場營銷手段的變化,賀錚都有所查覺,只是沒有想到這麼快就逼迫到自己的面前。作為國營企業的領導,賀錚深知行為規範的嚴肅性。但是,市場經濟的遊戲規則更是六親不認,不納入其中只有死路一條。這兩種水火根本不能相容的行為理念硬生生地擺在面前,是退縮?還是鋌而走險?企業要生存,職工要吃飯,責任大如天吶!賀錚有一種身不由己的困惑,前者是行為戒律,後者又是企業生存的必由之路,個人與企業之間孰輕孰重?……思索再三,賀錚的選擇傾向於後者——首先,個人得失輕,公司利益重。再者,改革開放以來,國家的法律和行政法規如終滯後社會的發展,小平同志講過:摸著石頭過河,要敢於做先吃螃蟹的人。三則,此行京城不過是探探路,以此來解剖市場營銷的這個麻雀,如一切真像丁大慶所言,回來後再同鄭天龍商議,必要時可以提交領導班子集體決策。這樣既適應了市場營銷的遊戲規則,擺脫企業目前的經營困境,又可以形成了集體負責的態勢,解脫個人的責任風險。
現在看來,賀錚當時的想法是多麼的幼稚!
天近黃昏,丁大慶驅車駛進京城,在環路上陷入密如蟻陣的車流,只得像蝸牛一般艱難爬行。近些年,京城的市政建設有著突飛猛進的發展,如果小隔時日再舊地重遊,肯定一切變得面目全非,出落成全新鮮亮的風貌。遺憾的是,京城的公路交通實在不能恭維,儘管連續多年不斷地在拓寬舊公路和修建新公路,卻依然不能滿足車輛的增長。京城的交通擁堵聞名中外,成為這座國際大都市的一張灰色的名片,就此問題應該引起京城市政府的高度重視。
好不容易駛出了環路,轉上高高的立交橋,再左行右拐,穿過人流熙攘的商業大街,駛入一家非常知名的星級酒店。
走進富麗堂皇的酒店大廳,賀錚不由得內心一陣緊縮,惴惴不安地小聲問丁大慶:“住在這裡一晚要多少錢?”
丁大慶回答:“我訂了套間,一千八百元。”
“太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