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適才他及時出手,這名少年戰士本不必死,但他竟一點兒也不後悔之前沒有出手相助。
黃芩知道自己的冷酷。
很多事情並非只看表面,就可以分出對錯,得出結論。
黃芩覺得自己只不過瞧見了一場以多欺少的慘烈搏殺。落單的不代表就是好人,孰是孰非,起因緣由等等,他根本無從判斷,也無法判斷。而哈多,作為一名戰士,足以值得他尊敬,但是,是對是錯,他完全一無所知。
沒有判斷,絕不出手,一旦決定出手,就不會有半點猶豫……這是他的原則。
按原則做事,他從不後悔。
當然,更重要的是,這裡是哈密,並非高郵,他無心多管閒事。甚至,開始時,連送信這種忙,他都不想幫。
事實上,把信送到哈多口中的‘族長’手中,是好是壞,是對是錯,他也完全無法預測。他答應哈多,只因感覺這個少年戰士值得自己為他做這一件事。
他敬重哈多,敬重這個勇敢無畏的硬漢!
黃芩雖然不後悔,卻很悲憤。
他的悲憤不在表面。
事實上,此刻,他面上仍是一派不動如山。
他悲憤,不是因為哈多的死,而是因為他還太年輕,也是因為他死在一群以多欺少的宵小之輩手裡。
就在黃芩悲憤不已時,瞧見遠處有一人,騎著馬,正慢慢悠悠地越來越近。
馬上之人不但生得極其好看,而且穿著打扮也精緻考究,內著精繡絲棉長袍,外罩上好的羊羔皮襖,腳蹬一雙裹著獸皮的長靴,愈發襯得有模有樣。他騎在那匹雪白的、毛色油亮的高頭大馬上,一臉的似笑非笑、滿足得意。
韓若壁!
這種時候,看見這樣表情的韓若壁,黃芩只覺牙根癢癢的,恨不能一腳,把他從馬背上踹下地來。
韓若壁也瞧見了黃芩,立刻揚鞭催馬到了跟前。
他雙眉一揚,面上浮起一片□,訝然笑道:“這真是,莫道前路無知已,天涯何處不逢君啊。”
黃芩不說話,只是仰頭狠狠盯著他。
韓若壁正對上他的目光,哈哈一笑道:“黃捕頭的眼神,怎的好象要踹我下馬似的。”
黃芩咬牙道:“我正有此意。”
韓若壁愣了片刻,無辜嘆道:“還是我自己下來吧。”隨即甩蹬下馬。
沒等站穩腳跟,他又報怨道:“才打了個照面,我還什麼都沒做,你這是生的哪門子氣?”
不待黃芩回話,他又已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連連點頭道:“是了是了,定是有些日子沒去高郵拜訪,黃捕頭以為我把你給忘了,因而生氣,想踹我。”
黃芩冷哼了聲。
韓若壁道:“看,果不其然。”
黃芩恨聲道:“一派胡言。”
韓若壁打了個哈哈,放鬆身體,道:“這段日子北斗會事務繁忙,區區無奈之下,才怠慢了黃捕頭,現下要打要踹,隨便你。只是,黃捕頭千萬彆氣壞了身子,否則,高郵的所有百姓,加上我韓若壁,都該心疼了。”
他如此裝模做樣地戲謔黃芩,只因心裡已樂開了花。
韓若壁著實沒想到,能在這裡遇上黃芩。於他而言,能遇上了黃芩,本來的塞外苦差,轉瞬間就變成了樂事,興致高昂了起來。
聽他提到北斗會,黃芩莫名生出一絲戒備,道:“你居然跑來這裡,莫非又想為非作歹?”
韓若壁挪開幾步,嘆了聲道:“我來,就不能做點小買賣嗎?”
黃芩跟進幾步,冷笑道:“是啊,無本萬利的買賣,你不是一直在做嗎?”
韓若壁正色道:“開玩笑,你說的那些,可都是大買賣,而且是要我們的腦袋做本錢的。”
黃芩點頭淡淡道:“這種買賣,無論大小,再做下去,終有一日會血本無歸,人頭落地。”
韓若壁只覺這話萬分刺耳,不自覺地眉梢斜飛,手扶劍柄,周身泛起攝人的煞氣。
黃芩的目光自始至終沒有從他身上移開過,因而他的此種變化也相應落入了眼底。
黃芩小心退後一步,暗裡運力防備,同時心道:見多了他胡言亂語,沒個正經,現下正好瞧瞧,這江湖上傳言惹不得的‘天魁’,到底有多厲害。
可韓若壁面色又是一變,恢復了之前的輕佻,輕輕一笑道:“哎喲,我倒忘記問了,高郵的福星怎會也跑來這裡?”
黃芩瞪了他一眼,道:“你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