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就發現了李通及其侍衛的異樣了。
驚訝、愕然、不解、迷惑,各種奇怪的表情,紛紛透過他們張大的嘴巴和曲扭的面容,生動地詮釋了出來。
難道說……
仿若投進平靜湖面的驚石,可怕的聲音,再次從靜默的空氣中盪漾開來。
“無能的肥豬,只配洗乾淨脖子等著宰。”
沒有敵人,只有恐怖的聲音,在偌大的房間裡迴盪著。
不論是李通的人,還是彼特的人,都在驚訝莫名地彼此對望著,審視著。如果不是清楚對方從剛才開始一直都沒有開口,他們早就拔出手槍,對射起來了。
“誰?”李通膽大心細地暍問道。
“誰?”絕妙地,那聲音以不同的聲調,做出了相同的反問。
“出來!”李通再暍。
“出來!”聲音也再暍。
“別開玩笑了!我知道你在這兒!”
“別開玩笑了!我知道你在這兒!”
李通在怒暍,聲音也在怒暍。同樣的句子,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複,但在各人不斷掃視旋轉的視網中,依然找不到對方存在的蛛絲馬跡,更不要說生命的烙印了。好像說話的是個幽靈,從地獄中爬上來的幽靈。
空洞幽冥的問答,僅僅維持了三句,就讓明亮的空氣,染上一層死灰般的黯淡。
大廳裡,至少有二十個保鏢,可是每一個人都發現,無法從彼此的身上得到飽含力量的安慰。所有保鏢都自覺自己是個在死神口袋中苦苦掙扎的可憐蟲,而不是一個孔武有力的大漢。
敵我難辨,神鬼莫測。這份壓力,這份恐怖,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
而驚恐的駭浪,傳人收到龍魂帖的李通心裡,更是得到無法言喻的可怕疊加,彷彿在高速公路上因他而死的冤魂,全都在此時此刻跑了出來,宣示著他們臨死前強烈無比的求生慾望和極度怨恨的憤慨。
不過,最讓李通咬牙切齒的是,那些剛剛才宣誓將用生命來守護自己的保鏢們,竟依舊像木頭人一樣,驚愕地呆立在原地,好似他們用來積存勇氣的袋子全都破了一個大洞。
如果說,他們剛來時表現出來的是鋼鐵打造的剛毅,那麼在這裡,所謂的鋼鐵,大概只是劣質生鐵的代名詞吧!
意識到自己還得靠這些傢伙保命,李通用力地抖動了自己的眉毛一下,厲聲道:“你這個縮頭烏龜,如果你敢把頭探出來,我一定會把你揍成肉醬。”
這次,空氣異常地沉默,也沒有傳來一模一樣的喝罵,什麼都沒有。
時間,就在靜寂中平然地流逝著,如同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似的。剩下的,只有二十幾個大男人粗重而不均勻的呼吸聲,以及天花上空調散流器的排氣聲。
李通忽然發現,原來安靜,也會這麼讓人害怕,這麼讓人驚恐,而且自己說的那句話,原來也可以非常適合地用在自己的身上……
突然,在他的背後,好像有人用冷笑的目光拍了拍他的身子,他用蒼白的心認定那肯定是他。雖然事實上,並沒有任何人對他做出這個動作,不過在他的精神幻界裡面,已經將這個躲藏在寂靜空氣中的男人視為無所不在的幽靈了。
奇怪地,在李通的潛意識中,眼前那些擁有壯碩體格的保鏢們,在氣氛越來越險惡的空氣中,身形卻變得越來越小。
自覺自己在失去這些“群山峻嶺”的掩護後,自己弱小的生命,將無比悽慘地暴露在越發稀薄的空氣中,李通終於意識到:自己需要一棵大樹,一棵可以真真正正幫自己擋住正義的陽光,讓自己永遠安穩地活在黑暗世界中的大樹。
大概躲在黑暗中的他,就是自己最想要的大樹吧!敏銳地察覺到,對方玩弄了自己這群人這麼久,依然沒有出手加害,李通此刻更少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把握,來的不是龍魂的人。
再仔細想清楚,自己手上能夠吸引人的東西,就只剩下錢了。
於是他有了算計,一顆懸在半空飄蕩不已的心,也開始安定下來了。
他非常禮貌地向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鞠了一躬,以示尊敬,然後朗聲道:“對先生的傲視群雄的實力,小的萬分佩服。要是先生想要小人的命,請自便。若是先生想跟小的談點別的什麼……一切好說。如果先生不介意的話,請現身一見。”
“……如你所願!”縈繞在大廳上方的冰冷氣息,宛如被吸塵機吸走的揚塵,隨著話音的落下,消失得無蹤無影。大廳通向房屋庭院的和式大門,“呼”地一聲,無風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