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式,把我趕走嗎?可惜,我不是那個頭腦一根筋的女人!”
男人的臉紅了,紅得發紫。自從方才那場賣力的表演之後,浸透在他身上所剩的力氣幾乎都已經用光了,他真的沒有多餘的力氣再讓他那精湛的演技得以繼續發揮了。他的眼皮沉重,四肢無力,只憑糾結在胸膛的某種意念苦苦支撐住快要散架的身體。於是,就這樣,他向世故的原配發妻承認了自己的意圖。
“你也走吧,小玉,現在走,還來得及……剛剛我得到密、報,說是再過一個時辰,我們這座府邸就將陷入重重包圍……老九已經被抓住……老十也被監視住……我們已經完全孤立!所以……所以……你別再跟著我啦……俗語說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你走吧……拿著這張休書……回你阿瑪那邊去吧……你們孃家家族顯赫與大內關係緊密……又是世代宗親……老四必定對此有所顧忌……走吧……走出這片就要陷入死境的地方……走向可以讓你活命的出口……”
“不!”她淒厲地大叫一聲,扔掉休書,跪倒在男人的輪椅旁,把頭埋在他的膝蓋上,抓著他嶙峋得如木頭架子似的雙腿放聲哭泣。
“我不走!黃泉碧落,陪君同遊!”
允禩這時情緒漸漸平靜,頭腦也跟著變得冷靜,讓他做出理智的反應。掰開郭絡羅氏死抓的雙手,刻板住臉色所有表情,他閃爍著眼裡的淚花對她的決心作出回應。
“小玉……你這麼聰明,這麼通曉人心……就一定明白老四如今既然已出手就必定抱著對我置之死地而後快的心意……我……如今一個廢人……死不足惜……這條註定黑到頭的路上不該有你……你還有你的責任……你忘了?我雖沒有子息……可是我的額娘還在……雖然孤守深宮,寂寞度日,可……可這份盡孝的心……我仍不敢忘……小玉……要是我……不在了……請你……請你替我在她老人家跟前多多照料……好了卻我這樁未遂的心願……”
“不!”她發了狂似的撲向他,把他用力地抱住,然而很快,卻被冷冷地推開。
“時值此危難時刻,難道你就不能體諒一下我這顆不能盡孝而惶恐不安的心嗎?”他發了火,轉動輪椅,後退數步,與她拉出老長一段距離。
郭絡羅氏跪在原地,頭貼在地上,顫抖著後背嗚咽地哭了。她哭得是那樣傷心,一直只是小聲的抽泣,彷彿在隱忍著什麼生怕別人聽見的東西似的。哭聲持續了好久,男人不再說話,只是在遠處傳來的一記鑼鼓聲後,才又對她催促,叫她趕緊離開。
“我所有的家產都在這裡……”他觸碰了下輪椅扶手上的一個機關,細長的方形木條被彈跳出,露出輪椅手側邊鏤空的一個空擋——一個狹窄的木頭盒子般的空擋。裡邊擺著三卷厚實的早已捆好的銀票。男人取出其中的兩卷,交到女人手裡,接著說道:
“所有的家產折現後分成三份,一份留給府中的下人,另外這兩份你拿去……你自個兒留一份,另一份煩請你想辦法進宮交給我額娘……”
女人的雙眼又變得模糊,抿著嘴不停地點頭,被淚水浸溼的頭髮黏在她的耳邊,遮掩住她顴骨聳起的側臉部分,汗水破壞了她娥眉的青黛色,在額頭處呈現出紫黑般的陰影。
這些,讓她的模樣看起來更糟。然而,男人的手臂忽然伸過來,在她肩頭拍了拍,女人的哭聲突然停止。
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用臉頰摩挲起他冰涼的手指,臉上露出完全滿足的表情。
“你終於原諒我了,是嗎?”
呼呼的風聲掠過窗簷,勢頭來得比方才的更大了。
窗外花園裡的大小樹木,花草紛紛發出被折磨呻、吟的討饒聲。男人被寒風吹亂了的頭髮被女人看在眼裡,她站起身,默默地走到他背後,張開溫柔的手指,為他輕輕梳理起來。她的神態是那樣安詳,那樣專注,以至於狂風呼號著弄滅了炭盆裡的火苗也沒她發現。
屋子就這樣陷入沉甸甸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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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謝小風重新折回來再走入這間剛剛叫她心變得粉碎的書房,入目的就是這片濃墨的陰影。就在她剛要開口的時候,久違的音符飄散在空氣中。
剛開始,她以為聽錯了,是自己的幻覺,誰曉得,接下來由斷斷續續改為堅定不移的笛聲把她這份認識推翻。哦,是多麼熟悉的笛聲!然而……卻又是多麼陌生的意境!
曾經的曲徑通幽,高山流水的曠達流暢的夢幻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