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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郎)當然不會厭煩;路遠,司機也處之泰然,不說半句怨言,連眼都不會眨一眨。司機從來不問是到什麼地方去。一上車,座客指揮,司機遵命,一言不發。一下車,五元鈔票一遞,各走各的路,仍然是一言不發,皆大歡喜,天下太平。

說到乘出租汽車,我也可以說是一個老行家了。在許多城市,我都乘坐過計程車。香港是規規矩矩的,無可指摘。在深圳,在廣州,在北京,你有急事,站在馬路旁邊,“望盡千車皆不是,市聲喧騰單車流”。偶爾有空車駛過,如果司機先生想回家吃飯,或者別的公幹,或者興致不高,你再不拼命招手,他仍置若罔見,掉首不顧,一溜煙駛了過去。忽然有車停下,你正心花怒放,在深圳和廣州,有的司機可能問你是付人民幣還是付港幣。如果是前者,他仍然是一溜煙駛走。有的司機先問到哪裡去,太近不行,太遠也不行。不遠不近,得乎中庸,勉強成交,心中狂喜。如果你真有急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又適逢非中庸之道,或者時間不合適,則你無論怎樣向司機懇求,也是無濟於事,“禪心已作沾泥絮,不逐車風歷亂飛”,司機都成了參禪的大師。勉強上了車,有計程器,偏又不用,到了目的地,狠狠地敲你一下竹槓。老百姓的口頭語說:“聽診器,方向盤,人事幹部,售貨員”,都是惹不起的人物,難道其中就沒有一點道理嗎?

反觀延吉的出租汽車,你能說他們的道德水平不高嗎?可是,在“滔滔者天下皆是也”的氛圍中,你能說他們不“怪”嗎?

但是,我憑空替他們擔起心來。人口這樣少,而汽車又這樣多,他們會不會賠錢呢?我懷著疑慮的心情,悄悄地問過一個出租汽車司機,每個月能掙多少錢。他回答說:“三四千元。”我相信他說的是真話,說不定還打了點埋伏。

接著又來了問題:一千二百個出租汽車司機,每人每月掙三四千元,加起來是一個相當龐大的數目。延吉人能出得起這麼多錢嗎?延吉朋友告訴我過,這裡工業並不發達,農業也非上乘,按理說延吉人不應該太富。可是,你別慌,這個朋友一轉口又告訴我,延吉人幾乎口袋裡都有鈔票。這就夠了。若問此錢何處來?據說都是正當途徑。詳情就用不著我們多管了。反正延吉人口袋裡有錢,這是事實。

他們有錢,還表現在另一個方面。三十萬人口的一個小城,竟有卡拉OK一百二十家,還有二十家在籌建中。另有人告訴我,城中類似卡拉OK的茶館、咖啡館之類,有四百家。不管怎麼說,延吉在這方面又佔全國第一了。朝鮮族十分重視文化教育,文化水平可能列全國榜首。他們能歌善舞,名聞華夏神州。他們據說又善於花錢。不是有人提倡過能掙會花嗎?我認為,延吉人算是做到了。由於以上種種原因,延吉卡拉OK人均數在全國拿了金牌,不是很自然的嗎?

與上面說到的兩件事有聯絡的,延吉人還有一個全國第一,這就是喝啤酒。喝啤酒原是歐風東漸的結果。啤酒這玩意兒大概真是有不可思議的魔力。一傳到中國——世界其他地方也一樣——立即以排山倒海之勢獨佔酒類鰲頭,人們飲之如瓊漿玉液。全國皆然,非獨延吉。然而別的地方喝,論杯,論“扎”,至多論瓶。在這裡則是非杯,非“扎”,非瓶,而是論箱,每箱二十四瓶。看了這情況,即使是酒鬼的外鄉人,也必然退避三舍,甘拜下風,而非酒鬼如我者竟至舌翹不下,眼睜不閉,嚇得魂兒快要出竅了。我在世界啤酒之鄉德國呆過十年。那裡的啤酒不比水貴多少,人們喝起來皆比喝水多得多。我自以為天下之最蓋在此矣。這次到了延吉,才知道自己竟是一隻井蛙。

我們在天山賓館吃晚飯時,鄰近有一桌客人,男的六七個,女的三四個,說中國話,並非老外。我們進去的時候,他們已吃喝起來。我們吃完走時,他們還在吃喝。喝啤酒時真是“飲如長鯨吸百川”,氣勢磅礴。桌上酒瓶林立,桌旁空箱兩隻。喝到什麼時候,地上空箱摞起多高,只有天知道了。我做了一夜啤酒夢。

我在上面講了延吉的三個全國第一。你能說這不怪嗎?

但是,“怪”字是一箇中性詞,決不等於“壞”字。在延吉,我毋寧說,這裡怪得可愛,怪得可欽可敬。有的地方怪得簡直像是小說中的君子國。我覺得,這三怪的背後隱藏著一種非常深刻的意義,它們是與我開頭說的“好”字緊密相聯的。這裡的人熱情豪爽,肝膽相照。我走過全國不少的少數民族地區。在那裡,漢族成了少數民族。儘管一般說起來,漢族同當地人相處得還不錯,有的好一點,有的差一點,可是達到水*融水平的,畢竟極為稀見。一到延邊,我就向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