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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後押運員開啟樓道門,我們魚貫進樓道,下樓梯,到下一層樓道出口等候押運員開門。樓道門開啟後,我們進入另一條大馬路,通向監獄的各個功能區。我們由押運員送往各自的功能區,包括教室、醫務室、會客室、廚房等。一路上,犯人的任何舉動都在監視鏡頭之下,任何門的開啟都須經由獄卒開啟。在監視器無處不在之中,在獄卒如影隨形的盯著你後腦勺之中,每個犯人機械地來到自己的目的地。

我走進教室,向沃特女士露出燦爛的笑臉,主動在她的課表上簽了兩節課的名字,接著走到檔案櫃,拿出我的光碟資料夾,再到一臺開啟的電腦前,熟練地插入光碟,移動滑鼠,開啟檔案。然後我戴上老花鏡,將筆記本攤開,拿出筆,裝模作樣研究起自己的案卷來。

正是在沃特女士的教室之中,我產生了寫作《獄中一日》的動機。在教室,犯人只能用電腦閱讀自己的案卷,不能上網,不能用電腦寫和列印任何檔案。剛開始用教室電腦的時候,我的新鮮感在幾分鐘之內化為泡影,這久違的鍵盤和螢幕明白無誤地告訴我,我的雙手雙腳已經被捆住,連嘴巴也不能說話,只能兩眼看著檢察官與FBI變戲法似地安排證據與證人,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起訴你、指控你,竭盡所能地挖你的老底。而我有的只是一堆白紙和幾隻鉛筆,還有永遠在監控之中的信件、電話、探訪以及每小時動輒數百到近千美元收費的律師們。

常常在教室閱讀案卷的無奈之中,我抽空寫下我的獄中隨感。我這用慣電腦鍵盤的手面對電腦,卻不再使用鍵盤,而是隻用滑鼠翻閱光碟中的檔案。於是,我左手握滑鼠做樣子,右手拿鉛筆開始在筆記本中寫中文。

入獄以來,我只有在上小學時用過的鉛筆又成了我在監獄中的隨身物品。重新恢復手寫漢字之後,最大的問題是許多漢字寫不來了。我一直習慣在電腦上用拼音輸入漢字的,結果換成手寫之後生疏了許多。最後託秘書郵購了一本《新華字典》過來才解決問題。

對於我來說,有書讀,特別是有好書讀,有筆有紙可以寫字,這就是我最大的自由。在檢察官和FBI們運用全球最強大的國家權力對我網羅罪名的時候,我的筆和我的書常將我的思緒帶出了囚室和教室,帶出了懷特監獄,飄向了遙遠的地方。

今天的教室是一樣的安靜。墨西哥犯人比爾正在輪椅上學英語,我見過他好幾次了,氣色一次比一次好,似乎坐牢對他來說無異於療養,併兼免費的學英語。坐我旁邊的同一個監倉的犯人Q,正在全神貫注地看自己的案卷,螢幕上赫然出現手槍和車禍的照片。附近其他的犯人同學則戴著耳機在聽FBI監聽他們的電話錄音,有的犯人邊聽邊笑出了聲音,一定是以前的某些對話勾起他的什麼往事了。沃特女士在不遠處的一張圓桌前給幾個文盲犯人講美國曆史,同時也在一隻眼盯著我們的這些用電腦的犯人。

下午3點15分 探視

“Wu; you got a visit; non…contact。”獄卒開門來喊道,告訴我有親友探視。我從教室的深思中醒過神來,喜出望外。收拾了檔案和電腦,致謝了沃特女士,我隨獄卒離開了教室。探視間和教室在同一層樓,但還是經過三道鐵門的開與關,我才得以進入親友探視間。

這裡的探視分兩種,一種叫Non…Contact Visit,無接觸探視,用於犯人見親友;還有一種叫Contact Visit,可接觸探視,用於犯人見律師。今天週六,本以為孩子近來學習忙,不會來探視我,結果還是來了,我很高興。

在親友探視間,我給值班的獄卒報上自己的姓名和監倉牢房號,以及自己選擇的探視坐位號,對著親友探視的過道翹首以待。親友探視間用厚實的玻璃將親友與犯人隔開,雙方只能用話筒交流。週末來探視的親友很多,玻璃的一邊是清一色身著囚服的男性犯人,玻璃另一邊是各色犯人的親友,有的是竊竊私語的女友,有的是太太帶著孩子,有的是白髮蒼蒼的父母。在懷特監獄,犯人每週可接受三次不超過一小時的這樣的探視。

不久,我的兩個女兒和她們的媽媽像三朵金花一樣一前一後地出現在過道。我起立使勁揮手,她們隨之向我走來。亭亭玉立的小女兒若礻韋 一如既往的靦腆,她13歲,在美國出生;而17歲的大女兒若思總是那麼大大方方,她在中國出生,4歲的時候送到美國;我那兩個孩子媽媽的前妻也笑嘻嘻地跟在後面。因為我和前妻同案犯的關係,她是經過特殊批准,送孩子來監獄探視父親的。

做慣了老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