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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正原因,莫摩斯說她的房子“不能方便移動,無法躲避討厭的鄰居”。這條反對理由現在依然有效,因為我們的房子根本不實用,我們並非居住在裡面,而是被關押在裡面,而那些需要躲避的討厭鄰居,就是我們可鄙的自我。在這個城市中,我知道至少有一兩家人,他們一生的願望就是賣掉城郊的房子,搬到農村去,但是他們的願望一直沒有實現,只有死亡才讓他們徹底脫離出這個苦海。

即使大多數人最後可以擁有或租用裝備了各種現代裝置的屋子,儘管文明一直在改進我們的住房條件,但是它卻沒有使房子的主人改進。文明可以創造宮殿,卻不能創造貴族和國王。要是文明人的理想還比不上野蠻人,要是他一生的大部分時光都浪費在追求這些庸俗的生活必需品和舒適的生活上,那他即使擁有比野蠻人更舒適的住所,又有什麼意義呢?

不過,這些窮困的少數人又怎樣生活呢?可能人們會看到,外部境遇比野蠻人好的人的數量,與外部境遇比野蠻人差的人之間,有一種對比關係。有一個享樂的階級,必然就有一個受苦的階級。宮殿對照著貧民窟和“保持沉默的窮人”。為法老建造金字塔的工匠是以大蒜作為食物的,而且去世之後,還可能沒有體面的安葬。為宮殿建造飛簷的石匠,晚上睡覺的地方可能是連棚屋都比不上的草屋。

瓦爾登湖 第二章(2)

有人覺得,在一個到處都帶著文明痕跡的國度中,大多數人民的生活肯定比野蠻人的好,但是如果真的有這種觀念,那你就完全錯了。我現在說的是生活品質惡劣的窮人,還沒有說到生活品質惡劣的富人。要想知道這一點,根本不用走遠,你只要觀察一下鐵路邊上密集的骯髒小屋就行了,這是文明發展過程中最滯後的部分。我每天散步的時候,看見很多人在那很髒的小屋裡擠著,在冬季,他們把門開啟,就是為了透一點光,沒有火,他們只有在想象中才看見火堆。不管是老人還是孩子,因為害怕寒冷,因為長期經受苦難,他們習慣性地縮成一團兒,結果身體縮著無法伸展,四肢和感官都得不到正常的發展。在英國這個世界工場中,各種不同的工人的狀態也都是如此。應該用正確的眼光來觀察評判這個階級,正是他們的努力勞動,才成就了體現這一代人特點的諸多偉大工程。我可以引導你去看看愛爾蘭,在地圖上標明的愛爾蘭,是一個文明開化的白人地區。現在我們把愛爾蘭人的身體與北美印第安人,或者南太平洋島民——只要是和文明人沒有接觸的,也就是沒有墮落的野蠻人——比較一下。我堅信,野蠻人的首領和文明人的統治者智力上是一樣的。他們的生活狀態證明了伴隨著“文明”的東西是多麼汙穢!我似乎沒有必要提到我們南方各州的僱工,這個國家的主要出口產品都是他們生產的,而他們自己,也成了南方的主要產品。我只討論那些生活還算中等的人。

大多數人好像從來沒有思考過:一座房子意味著什麼?儘管他們可以不貧困,但是事實上他們一生都處於貧困狀態,這是因為他們總是想擁有一座和鄰居一樣的房子。就像一個人必須穿裁縫給他做的各式衣服,或者是因為逐漸放棄了棕櫚葉或者土撥鼠皮帽子,他就總是感慨在這個時代生活不容易,因為他竟然無法買皇冠!要建造一座比現在所有的房子都方便、奢華的房子是可能的,問題在於有沒有錢來支付建造費用。

我們為什麼總是考慮怎樣去得到更多的這類東西,而不能適當、適時地減少一些對這類東西的渴求呢?莫非那些可敬的市民就是這樣莊嚴地向青年們言傳身教,讓他們在死之前預備多一些雨靴、雨傘,以及沒裝什麼東西的房屋,來接待並不存在的客人?難道我們的傢俱就不能像阿拉伯人或印第安人那樣簡單?我們稱呼民族的拯救者為上天的使者,可以給人類帶來上天的禮物,但是我想到這一點時,腦子裡總是無法想象他們後面會跟隨什麼侍從或者整車的時興傢俱。既然我們在道德和智力兩方面都比阿拉伯人高明,那麼我們的傢俱就應該比他們的更繁雜,要是我認可這個觀點——這種認可真奇怪,那麼會出現什麼情況?我們的房子現在堆滿傢俱,很髒,而一個稱職的主婦寧可把大部分傢俱丟到垃圾堆裡去,也不願意耽誤早上的工作。早上的工作啊!生活在這個世界上,迎著旭日,和著曼妙的仙樂,人們早上的工作應該是什麼呢?我的桌子上有三塊石灰石,但是我察覺到它們每天都需要拂拭灰塵,我十分驚詫——我思想的灰塵還沒有清理乾淨呢,所以我馬上把它們扔出窗外。那麼,我如何才可以擁有一座傢俱齊全的房子呢?我寧可露天坐著,因為草葉上不會有灰塵,除非人類玷汙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