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對他們即將來拜見的這位神醫古怪性情的描述後,心事重重。
“這麼說,這位人稱‘小李神醫’的大夫真的能治好年羹堯的傷嘍?”
十四不語。只拿看呆子的眼神看著她。
“可是,照你說的,這位‘小李神醫’性情古怪,已有許多年不給人診治,萬一,萬一他也不肯給年羹堯醫治,卻又如何是好?”
她雙腳被露水沾溼,圍繞著他們周圍的霧氣更叫她渾身冰冷,低著頭,她禁不住捂著鼻子打了個噴嚏。
下一刻,帶著體溫的披風覆蓋上小蝶的肩膀,十四戲謔的話癢癢地在耳畔響起:“難道我沒和你說過,我和‘小李神醫’有些交情?我想,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不至於一點兒不講情面。”
小蝶這才驚喜地抬起頭。十四呼喚來後邊吃草的“旋風”,拉著小蝶,翻身上馬,二人同騎,迅速沿著護城河南岸的方向賓士而去。
一路上,小蝶這才得悉小李神醫的真實身份。
“啊,原來他就是昔日胤禛府上老李大夫的兒子……”小蝶驚歎。世界真是好小!
“不錯。當年,老李大夫……發生了不幸……是我瞧在老李大夫生前幫我額娘……盡心看病的情分上在小李大夫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向他伸出了援手,幫助他在京郊這一代安置……這麼一晃……已是許多年……想必額娘墳頭的那些柳樹的樹樁也長粗許多了吧……‘可惜流年,憂愁風雨,樹猶如此。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搵英雄淚’。”
聽到他後邊來自辛棄疾的詞句,小蝶不禁臉漲得通紅,十四攔住她腰間的手也逐漸收緊。正在窘迫之際,坐下駿馬“旋風”一陣長嘶,韁繩收緊,兩人身形一頓。一座整潔的莊院已出現在眼前。入院的通道兩旁種的是一排矮小的桑樹,此時葉片多半已枯黃,紛紛落葉隨著西北風飄零在半空中,一片片地往他們頭頂上砸。桑樹下零落種了些顏色豔麗的菊花,也是一個個勉強支撐著身體,有氣無力。再往前走,幾隻雄赳赳氣昂昂的蘆花母雞跳躍進眼簾,一點兒也不怕人地橫在路中間。若不是“旋風”有靈性,恐怕早把這幾個擋路的障礙物踩個粉碎。
下了馬,小蝶被十四拉著走進一間落滿灰塵的客廳。當一個鬍鬚發白的老者走進來的時候,小蝶差點激動得要摔倒。在看到老者手中端來的茶盤與茶碗之後,她才為自己的激動而臉紅。
掀開沾滿茶垢的茶碗,小蝶只把茶碗捧在手心取暖。在與對面而坐的十四發出會心一笑後,客廳一個角落吸引住她的目光。那是一個鏤空木雕的隔斷,在通常人家擺放古玩珍寶的這些空檔裡,卻擺放著用各種顏色的麵糰捏製而成的奇形怪狀的小玩意兒。有捏得肥頭大耳的孫悟空,黑胖如肥豬的唐僧,細得像麻桿似的豬八戒,三角形狀的黑紫色的西瓜,拿著貌似一把芭蕉扇的鐵扇公主,挖了幾個洞眼的白色面泥堆成的骷髏頭……似乎都是有關《西遊記》裡邊的人物。就在小蝶納悶的時刻,十四走過來悄悄對她耳語,“待會兒,千萬別在神醫面前提‘小孩、’‘情人’、“妻子”“丈夫”等字眼……”
“這又是為何?”小蝶反問,暗道,這神醫怎麼有這麼多怪毛病?
然而,十四已沒有時間為她解答。一個眉目清秀、精神萎靡,手中還捏著一個酒瓶的中年男人已出現在他們面前。
“哈哈,十四爺,好久不見,”張口滿嘴的酒氣朝小蝶噴來。
十四微笑著與男人寒暄了幾句,很快,在這位李神醫目光的注意下,十四拉著小蝶述說來意。十四把年羹堯說成是他多年的一個好友,此刻病重垂危,想請大夫趕緊隨他們走一趟。
李神醫聽完嘴角微微抽搐,看了小蝶擔憂的臉色一眼,不理十四,徑直走到小蝶面前,問求診的病人與她的關係。小蝶剛要開口,卻是被十四拉住胳膊,“兄妹”二字由他嘴裡吐出。小蝶聽了,扭曲著眉毛,咬著嘴唇,低頭不語。
李神醫盯住小蝶的臉看了一會兒,接著斜睨了十四一眼,對著手中酒瓶喝了一大口,然後哈哈大笑。笑完,指著十四的鼻子冷冷開口,
“枉我與十四爺相交多年,沒想到如今反倒要被你這個朋友欺騙……哈哈……什麼是友誼?——狗屁!什麼是真愛?——垃圾!什麼是親情?——”
話音未落,吵雜的聲音從後堂傳來。眨眼功夫,一個頭梳朝天辮的十歲左右的男孩兒甩開先前上茶老僕的手,拐著身體一顛一顛地走了進來。等到男孩兒靠近,小蝶才注意到他渙散的眼神與走路不穩的姿勢。掛著嘴角殘留的黑色藥汁,男孩兒握著兩隻拳頭一個勁兒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