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被看得發毛,在等待了足夠的沉默後,才聽對方啞著嗓子說,太子被圈禁了。皇上似乎也動了預備廢儲的念頭。
咯噔一聲,胤禎傻傻地怔住。心裡亂糟糟的,竟是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但心底隱隱曉得此攸關時刻,再為兒女情長擾亂心緒,是不太適合的。恰逢久候在門廳外嶽暮秋的一聲試探性的呼喚,十四阿哥又是一陣恍惚。愣了一會兒,看了看眼前已面帶勝利笑容的胤禛,嘆息一聲,曉得今夜已是失去機會了。
恨恨地咬著牙轉過臉,不再看背後男人的壞笑,招呼著小嶽子,急匆匆走出了小院落。才走進雜草地,就被一直蹲守在那裡的年羹堯衝撞著扼住了手腕,慘白著臉,十四手背一痛,皺著眉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急得年羹堯跟什麼似的。張著嘴,一大堆問題堆積在肚子裡,看看小嶽子,那些話又都卡在喉嚨處,自動縮了回去。搓手難耐被滿腹疑惑裝滿的巡撫大人在下一刻接收到上級大將軍王的命令,不得不收攏起全部感情,掩藏好全部情緒,隨著小嶽子牽來的坐騎,與他們策馬狂奔。星光投射處,不期然,他在十四的一隻手背上瞥見了兩排細細的牙印。閉緊嘴,加快馬鞭,伴隨前邊二人一同消失在沉沉暮色裡。
片刻後,天邊紫藍色絲絨的帷幕一角被掀開,預示著暗夜的告別曲將由冥冥之主獨自演奏。在天幕下方仍身後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在那個孤獨院落遠處的山坡上,一個深深的土坑已經挖好。兩個手腳麻利的僕從把一個大麻布口袋塞了進去。掩上土。一個鄉野醉漢殘留的呼吸也隨之被掩埋。僅有的一絲光亮膽怯的矇住眼,天更黑了。
☆、CHAP72 狡詐的溫情
“你不該怕他的。”幾乎沒怎麼說過話的李老嫗忽然朝她開口。隔著床幃四周粉色紗帳,如玉瞧見了那張核桃般佈滿皺紋的臉。老人的手也是粗大的,五指伸張著,做慣了活計而蜷曲的手指為此刻的無所事事不自在。兩隻胳膊有些拘謹地擺放在她腿彎處,端坐的模樣好像私塾裡剛上了一天學的孩童般緊張。
如玉曉得她說的是誰,不禁更覺得難受。剛剛好不容易接受了無法獨自逃離此處的現實之後,難道就必須面臨著被逼迫服從那個人的悲哀嗎?這樣看來,他對她即將進行的侮辱和那天那個後來消失的醉漢又有什麼區別嗎?不過一個掩藏在道德偽裝下的另一個施暴者罷了。哦,不,如玉閉上眼,心底的糾結立即被腦袋裡那天的畫面給喚醒。如果,他,這個叫四爺的男人,救下她,只是為了讓她成為專屬他一個人的禁臠的話,那麼,那天夜裡,她就該去死。
寧為玉碎的執拗總比此刻聽憑一個老嫗蹲在身前拉皮條的要好得多。
李老嫗又坐了一會兒,絮絮叨叨說了四爺很多好話。說他怎麼慈悲,如何救助孤苦無依的窮人;說他怎麼虔誠,如何一心拜佛唸經;說他怎麼和善,如何不等人開口就主動出手解決貧苦人的煩憂。直把男人誇得好像專做好事不留名的善人似的。
說到最後,以一種總結的腔調談論到她的身上。“這次也是相同,如玉啊,四爺這麼待你,可也是發了善心的。你想,你孤零零一個女子,如何能獨自存活在這人心險惡的世道?平日裡爺待你吃的穿的不說,單說那夜如何奮不顧身地救你於危難之中,你也就該心底清楚了。如玉,你可不知道,能碰上這樣的男人,該是女子一生多大的幸運哪……,哎喲,我這一把年紀的老太婆要是能年輕三十年……”隔著帳子,看不出老嫗是否臉紅,她那兩張蒲扇似的大手已把臉給捂住了。她接著說:
“要是我像你這般年紀的話,連我……也會為這樣的人……哎呀……”她突然住口。
“那簡單。你跟了他唄。”如玉一骨碌從床上爬起,歪著頭,眯起眼說。
老嫗立刻站起,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一句話不說地走了。
如玉這才鬆了一口氣。走到書桌邊,呆呆地研了好一會兒墨,提起筆,輕蘸墨汁,竟是一陣出神。待緩過神來,才發覺紙張上落著“年小蝶”三個字。好奇怪的名字。閉上眼,又把前夜十四對她說的那番話拿出來想了一遍,仍是沒有絲毫頭緒。心想,若是他能留在這裡多些時間就好了,說不定能讓她多瞭解些自己的過去。但又想到四爺對待他厭惡的態度,又覺得此人說話不可相信。矛盾的心思越想越亂,以致最後摔了筆,拿胳膊捂住頭,埋在一大堆紙張書籍中放聲痛哭起來。
想到什麼符號都沒有的自己的過去,想到人在屋簷下處處需看人臉色的可悲現狀,想到將來不得不喪失人格尊嚴苟活在人鼻息下的屈辱,哭得聲音更大了。一心只想宣洩心中苦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