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京小聲說道:“不,她不認得。”
聽他承認,溪清一雙杏眼愣是睜圓了,嚴肅教訓道:“我不希望三年前的事再發生,你向外族之心不死,我知道這不受你控制,是你身體中一半的汙血作祟,所以我不怪你。今日之事,回去後自己到墨玉潭懺悔,我不會告訴阿母,但會告知巫依婆婆,請求她壓邪淨化。我希望這樣的事,不要再有第二次。”
拾京摸了摸臉上的面具,輕輕點了點頭。
之前,他還和這些蒼族人一樣,面具只是蒼族人穿過毒蛇棲息地時用來驅蛇的,走過了那一段山林,他們就可以摘下面具。
三年前,一個買蛇膽的老人說他看起來很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他。拾京當時太激動,向那位老人打聽父親,結果被阿母和巫依婆婆知道了,認為是他體內汙血作祟,使他要背棄蒼族,於是命他到墨玉潭禁地懺悔三天,命他以後出林不許摘面具。
溪清繼續道:“剛剛外族的那個女人,一定是溪水母神派來的考驗,她會用你想得到的東西誘惑你,你要堅定,不要被她所惑,記住了沒有?”
溪砂湊過來,姐弟倆相似的臉看著拾京,等待他的回答,拾京說道:“我知道了,謝謝溪清姐姐。”
溪砂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也不會告訴阿母的。”
拾京落寞道:“謝謝溪砂哥哥。”
溪砂露出白牙,高興道:“拾京,巫依婆婆上次跟我說,月圓那天,扶蒼星就會升空,到那時,只要經過溪水母神的賜福,完成祭典,你身體裡的那半邊汙血就會得到淨化,你就真正成為我們蒼族人了,很快的。”
拾京輕輕嗯了一聲,面具下的眉微微蹙了起來。
東西很快就賣完了,蒼族人用錢換了些糖果糕點,抬著一罈千秋酒,列隊回林。
南柳倚在樓上的欄杆處,目送他們離開,拾京在隊伍的最後,出城前,回頭看向她。
南柳開心地笑了笑,朝他揮了揮手。
太陽即將落山,晚霞紅漫天。
南柳抱胸仰望著滿天霞光,正感寂寥時,耳畔忽然傳來樓下的彈唱聲,板絃聲寥寥,奏出熟悉的曲調。
南柳招了招手,酒肆夥計跑來問道:“客人要添菜嗎?”
“捲雲酥再來一碟。”
“好嘞。”
“還有,我想聽曲兒,讓樓下的彈唱人上來吧。”
“我這就給您叫去。”
不一會兒,彈唱人抱著半絃琴,窸窸窣窣上樓來。
南柳道:“我在窗邊,你隨意找地方坐吧。”
彈唱人是個有眼疾的灰髮老頭,手枯如爪,瘦得脫形,但眉眼卻很平和。
他循著光慢慢摸索過去,坐了下來,聲如磨沙:“客人想聽什麼?”
“有沒有什麼新本子?”南柳捏起一塊捲雲酥,輕快道,“每次來都聽你唱前朝沈青天斷案洗冤,膩了。”
彈唱人渾濁的眼直直看著她,又彷彿透過她,在看火紅的霞光,他笑了笑,胡茬似枯草,長在他乾裂的面板上:“最近沒有新本子。不過,小老感覺得到外頭的霞光,滿眼都是紅的,跟火似的,現下想起一舊很好聽的曲子,客人要不要聽啊?”
“嗯?講什麼的?”
“這個,講的是大火護佑女子繼承亡夫的家業,剪除異己,又有天助,最終成為家主的事。曲子真的好聽,客人不妨聽聽?”
南柳動作一頓,聲音沉得可怕:“什麼?”
“一場火。”彈唱人撥著弦,摸摸索索調了音,說道,“一場火成就一個女人的大業,世人道這是天佑,是天降大火給了她繼承亡夫家業的氣運,是故曲名《火神佑》。”
南柳嘴角一抿,臉上常掛的笑意蕩然無存,眸光微沉,道:“哦?《火神佑》嗎?說起來,我還真沒聽過,想來應該很有意思,不如,你唱來我聽聽。”
☆、第4章 昭王
夕陽沉入地面,灰藍色侵染著晚霞紅光,天光漸晚,夜色將臨。
嵐城街巷樓宇矮牆,漸次燃亮了燈火。
攬月樓上,暖光和著沙啞蒼老的歌聲洩出,照亮青石路。
集會早就散了,攬月樓二樓唯有南柳和唱曲人還在。
南柳細白的手指輕敲著酒杯,淺紫髮帶在晚風中浮動。
唱曲人枯瘦的手撥動著陳舊的板絃琴,沙啞的嗓音依舊唱著那首《火神佑》。
剛剛人多嘈雜,葉老闆沒細聽,這會兒忙完了,忽聽樓上唱曲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