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京又問了一遍:“你不要面具,那是想要別的東西嗎?”
南柳語氣輕鬆道:“我啊,我想要……”
她話剛說一半,忽覺若要把真話說出來,未免太過輕浮。
南柳斂去三分笑,正經道:“我要的原本就不是面具。”
拾京不解地看著她。
南柳不自覺地就又帶了笑,揚眉朗聲道:“一開始,我就是衝你來的,我呢,就想知道這張面具下的臉,到底會是什麼樣子。我們換的也是這個,我給你香囊,你讓我看一眼你的臉。現在我看到了,咱這樁買賣自然是做成了……小花貓。”
她輕咬最後三個字,絲毫不掩飾眼底迸出的笑意。
拾京怔愣之後,以為自己被她嘲笑,從驚訝中又生出幾分惱怒。
南柳見了,笑得更歡,坦然道:“你可千萬別惱呀,你是真的好像花貓啊,臉上花花綠綠的,可不就是花貓?我並無玩笑之意。”
她道:“我叫南柳,現在住青雲營,緊挨著你們蒼族的玉帶林,我們離得很近,以後還會再遇到的。”
拾京見她表情真誠並無戲謔自己之意,眼中的惱怒薄了幾分,想了想,禮貌報上了自己的名字:“我叫拾京。”
“嗯,我知道。”南柳點點頭,衝他揚了揚眉,“那個香囊你收好,是個好東西。”
拾京低眉看去,細長的手指摩挲著香囊上的暗繡,忽然問她:“很貴重嗎?”
“差不多吧。反正這十三州,除了它和我哥哥身上的那個,再找不到第三個了。所以你收……”
下一秒,拾京就把香囊還給了她。
南柳下意識接過去,問他:“嗯?你不要了?”
溪砂拽著拾京的衣袖,萬分不解:“她要收回去嗎?拾京,那個顏色像夜空,是我阿母一直想要的。”
拾京眼睫微闔,陽光下果真投下淡淡兩抹陰影,南柳無意識的朝前走了半步,想摸一摸他的睫毛,又忽然醒過神,退了回去。
拾京搖了搖頭,騙溪砂道:“她不給了。”
溪砂遺憾道:“你能不能問她,這種夜色怎麼染出來嗎?”
拾京點頭,待開口時,問南柳的卻是一句:“你知道京城嗎?”
南柳想起葉老闆說過的話,點頭道:“自然,我就是京城人,我在京城長大,你想打聽什麼?”
拾京眼睛似被點亮,流珠碎玉一般,連同臉上的色彩都更鮮亮了些,他追問道:“京城的匠人你認得嗎?”
“匠人?”南柳奇怪道,“京城有很多匠人,你想問哪一個?”
拾京愣住,好半晌,他猶豫道:“木匠……阿爸說,他應該是個木匠,他會做很多東西,桌子椅子還有阿媽的木床,還有好多工具……”
南柳道:“我明白了,你是想打聽你父親的家族?木匠的話……不如這樣,你告訴我他叫什麼名字,大概什麼樣子,多大年紀,我好差人去給你打聽。”
拾京搖頭:“我不知道,阿爸說他忘了自己的名字。”
溪清忽然將拾京拉到身後,“告訴她這買賣不做了,讓她快些走。不許跟她說別的話。”
溪清看著拾京,再次重複:“不許說別的話。”
被她發現了。
拾京只好對南柳說道:“我把東西還給你了,阿姐讓你走。”
好端端的被人打斷,南柳心中惱怒,面上卻不露聲色,只冷冰冰看了溪清一眼,回頭對拾京笑道:“青雲營就在玉帶林東,若得空,你可以來找我,你父親的事,能幫你查到的也只有我了。記住,我叫南柳,到時候你來青雲營找我,報上名字即可。”
她說完,繫上香囊,朝溪清輕蔑一笑,回身走進攬月樓。
坐回樓上後,她見拾京又戴上了面具。
或許是錯覺,她總覺得拾京的雙眼正在面具的遮掩下,穿過人群,越過樓上的欄杆,看向她。
南柳舉起酒杯,也不管他到底看沒看自己,遙遙敬了他一杯酒。
溪清低聲問道:“拾京,你和她說了什麼?”
“沒什麼,我問她夜色怎麼染出來,她說她不知道。”
溪清不信,緊張道:“我聽到你提到了你阿爸,她認得你阿爸嗎?”
拾京這才明白,是自己疏忽了。
溪清是聽不懂官話,但阿爸這個發音,官話和蒼族話是相同的,她絕對聽得懂。
若他只是正常做生意,又怎會和客人聊起自己的阿爸,他騙不了溪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