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的景色也漸漸變得荒涼起來。
司舞們的目光中已經帶了些許遲疑,又半個時辰,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碧城掀開車簾,指尖卻僵持在了半空中——馬車外面是一片蔥翠,泥土散發著芬芳,陽光透過濃密的樹叢落下幾點斑駁在搖曳的草上,遠處是層層疊疊連綿不絕的山川……這哪裡是宮闈,這分明是荒郊野外!
“你們想做什麼!”司舞中已經有脾氣不好的厲聲呵斥。
馬車外有一隊禁衛,整個過程中一直沒有出過一丁點聲音,此時此刻終於有了些許反應。領頭人道:“貴人親臨,是你們的福分。”
“什麼貴人?”
“你們不需要知道。”
“大膽——”
寂靜的荒郊野外頃刻間喧鬧起來,兩個馬車上的司舞與司樂盡數下了馬車迅速聚集在了一處,提起了渾身的戒備,可是這一次不管她們如何問,那些禁衛都不再開口了。他們就像木頭雕的一樣,一動不動地守在馬車外,目光如刀戟——
濃烈的不安籠蓋著小小的空間,司舞帶著面甲看不見神色,不過司樂們的臉上已經盡是驚惶。
碧城是最後一個下車的,眼看著急性子的司舞硬闖前匆匆攔在了她面前——“花箋!住手!”
“小越!你不要攔我!”花箋暴躁地咬牙,一手早就作勢要推開她,“他們不知道把我們弄到什麼地方去,這深山野林,萬一有什麼三長兩短……”
“花箋!”
“小越,你怎麼幫著外人呢?!”
“他們的確是宮中禁衛!”
“——啊?”
碧城趁機按住了她的手用力把她往後扯了幾步,輕聲道:“宮中侍衛按照天干地支分佈,你看他們的衣口上紋飾不同卻與自己的刀柄一樣,這一支是守內宮的。”
“可是!”
“你以為有歹徒可以從朝鳳樂府門口堂而皇之地接走我們嗎?你在府中三年,樂府往日戒備如何你不知曉?”
“我……”花箋總算是停下了掙扎,眼裡卻滿滿的疑惑。一如其他人。
碧城輕輕鬆鬆一口氣,卻發現禁衛的頭兒正低沉著臉色盯著她,目光若有所思。禁衛佈局本就稱不上是秘密,她大大咧咧瞪了回去——
那帶頭人卻沉道:“姑娘倒真是見多識廣。只不過——”他目光略略暗沉了些,“只不過,如今我們兄弟早已不是守內功,而是負責外宮巡邏。”
外宮……
碧城愣了片刻,瞪大了眼。這一支混雜的向來是禁衛中的精英,歷代一直是皇族最後一柄護身尖刀,謝則容……他怎麼捨得這麼糟蹋!
誤會總算是接觸,女姬們總算開始安安靜靜等待那一位所謂的“貴人”。日頭漸漸上了三竿,空氣中也隱隱約約有了些燥熱。
時間一分分流走,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忽然響起了一陣馬蹄聲。
所有人都翹首以待,卻發現滾滾塵土如霧氣一樣覆蓋在整條大道上,有無數鐵騎風馳電掣而來,如疾風閃電一般,明明聽見聲響時還在遠處,只是一眨眼功夫就已經到了眼前!
馬嘯驚天。
鐵騎倏地分開成了兩列,唯一一個沒有穿鎧甲之人身騎一匹白馬,勒緊韁繩緩緩踱步而出,金色的寬袖有一半落在馬上。
那是……
謝則容。
碧城在一片煙塵中嗆得咳嗽了好幾聲,好不容易喘過氣來,卻在看清那人的一瞬間渾身的血液凝固成了冰。
很多年前,她也曾經這樣站在馬下看少將謝則容揚鞭策馬,滿心滿腹的歡喜讓她想在地上打個滾兒;而今時今日,她卻看著他,感覺每一次呼吸都是紮了釘子一樣的痛——
謝則容!
“叩見陛下——”所有的禁衛都利索地跪在了地上行禮。
女姬們相互看看,也一個接著一個跪在了地上。唯有碧城,仍然僵硬立原地,屈不了腿。
理所當然的,謝則容掃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身上。
碧城的指尖死死掐進手心裡,幸而有面甲遮去了大部分情緒。可是……她做不到,眼前這個人,滅門之恨,亡國之仇,她跪得天地,跪得父母,跪得師長,可是隻有他……她……做不到。即使她想,身體也不受使喚。
謝則容的目光堪稱恬淡,他盯著她,良久,終於微微抿了抿嘴角。
他道:“你不願行禮?”
碧城暗暗使勁兒,擠出一抹笑來,聲音卻是透著虛汗的。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