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太太早已當地跪下。姨媽連忙道:“憲太太大人大量,斷不至於如此,何況這裡還答應招呼憲太太的令弟呢。”
原來苟才也防到憲太太到了衙門時,貞烈之性復起,弄出事情來,所以後來把那一盞酒,重重的和了些那混帳東西在裡面。憲太太一口吸盡,慢慢的覺得心上有點與平日不同。勉強坐定了一回,雙眼一餳,說道:“酒也夠了,東西也吃飽了,用不著吃飯了。要我走,我就走罷!”說著,站起來,站不穩,重又坐下。姨媽忙道:“可是醉了?”憲太太道:“不,打轎子罷。”苟才便喝叫轎子打進來。苟太太還兀自跪在地下呢,憲太太早登輿去了,所有妝奩也紛紛跟著轎子抬去。這一去,有分教:宦海風濤驚起落,侯門顯赫任鋪張。不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再記。
第九十回 差池臭味郎舅成仇 巴結功深葭莩複合
苟才自從送了自己媳婦去做制臺姨太太之後,因為他臨行忽然有禍水出自美人之說,心中著實後悔,夫妻兩個,互相埋怨。從此便懷了鬼胎,恐怕媳婦認真做弄手腳,那時候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一會兒,又轉念媳婦不是這等人,斷不至於如此。只要媳婦不說穿了,大帥一定歡喜的,那就或差或缺,必不落空。如此一想,心中又快活起來。
次日,解芬臣又來說,那小跟班祁福要那三千頭了。苟才本待要反悔,又恐怕內中多一個作梗的,只得打了三千票子,遞給芬臣。說道:“費心轉交過去。並求轉致前路,內中有甚訊息,大帥還對勁不,隨時給我個信。”芬臣道:“這還有甚不對勁的!今天本是轅期,忽然止了轅。九點鐘時候,祁福到卑職那裡要這個,卑職問他:”為甚麼事止的轅?‘祁福說:“並沒有甚麼事,我也不知道為甚止轅的。’卑職又問:”大帥此刻做甚麼?‘祁福說:“在那裡看新姨太太梳頭呢。’大人的明見,想來就是為這件事止的轅了,還有不得意的麼!”苟才聽了,又是憂喜交集。官場的事情,也真是有天沒日,只要賄賂通了,甚麼事都辦得到的。不出十天,苟才早奉委了籌防局、牙厘局兩個差使。苟才忙得又要謝委,又要拜客,又要到差,自以為從此一帆順風,扶搖直上的了。卻又恰好遇了蘇州撫臺要參江寧藩臺的故事,苟才在旁邊倒得了個署缺。這件事是個甚麼原因?先要把蘇州撫臺的來歷表白了,再好敘下文。
這蘇州撫臺姓葉,號叫伯芬,本是赫赫侯門的一位郡馬。起先捐了個京職,在京裡住過幾年,學了一身的京油子氣。他有一位大舅爺,是個京堂,到是一位嚴正君子,每日做事,必寫日記。那日記當中,提到他那位葉妹夫,便說他年輕而紈褲習氣太重。除應酬外,乃一無所長,又性根未定,喜怒無常云云。伯芬的為人,也就可想而知了。他在京裡住的厭煩了,大舅爺又不肯照應,他便忿忿出京,仗著一個部曹,要在外省謀差事。一位赫赫侯府郡馬,自然有人照應,委了他一個軍裝局的會辦。這軍裝局局面極闊,向來一個總辦,一個會辦,一個襄辦,還有兩個提調。總辦向來是道臺,便是會辦、襄辦也是個道臺,就連兩個提調都是府班的。他一個部曹,戴了個水晶頂子去當會辦,比著那紅藍色的頂子,未免相形見絀。何況這局裡的委員,藍頂子的也很有兩個,有甚麼事聚會起來,如新年團拜之類,他總不免跼蹐不安,人家也就看他不起。那總辦更是當他小孩子一般看待。伯芬在局裡覺得難以自容,便收拾行李,請了個假,出門去了。
你道他往那裡去來?原來他的大舅爺放了外國欽差,到外國去了,所以他也跟蹤而去。以為在京時你不肯照應我罷了,此刻萬里重洋的尋了去,雖然參贊、領事所不敢望,一個隨員總要安置我的。誰知千辛萬苦,尋到了外洋,訪到中國欽差衙門,投了帖子進去,裡面馬上傳出來請,伯芬便進去相見。欽差一見了他,行禮未完,便問道:“你來做甚麼?”伯芬道:“特地來給大哥請安。”欽差道:“哼!萬里重洋的,特地為了請安而來,頭一句就是撒謊!”伯芬道:“順便就在這裡伺候大哥,有甚麼差使,求賞一個。”欽差道:“虧你還是仕宦人家出身,怎麼連這一點節目都不懂得!這欽差的隨員,是在中國時逐名奏調的,等到了此地,還有前任移交下來的人員,應去應留,又須奏明在案,某人派某事,都要據實奏明的。你當是和中國督撫一般,可以隨時調劑私人的麼?”伯芬稜了半天,說不出話來。此時他帶來的行李,早已紛紛發到,家人上來請欽差的示,放在那裡。欽差道:“我這衙門裡沒地方放,由他擱過一邊,回來等他找定了客店搬去。”伯芬聽說,更覺稜了。欽差道:“我這裡,一來地方小,住不下閒人;二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