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定地告訴她,她並沒什麼真正的危險。
姚爺總說她跟只小野獸似的,只憑著鼻子就能聞出危險的味道。其實若以後世的話來說,她不過是洞察力驚人罷了。便是那些箭全都是衝著她的要害而去,便是她的脖子上被鋼刀拉出一道血口子,便是那個“護院頭子”一直拿那種不善的眼神瞪著她,雷寅雙仍是從一些細微末節處——比如那些箭都險險擦著她的身體而過;比如拉傷她的脖子後,那把壓在她肩上的鋼刀立時收回了大半力道——便猜到,這些人應該只是因為被她的莽撞驚出一身冷汗而心懷惱火罷了,卻並非真有意想要傷她的性命。
和總愛追根究底的小兔不同,雷寅雙雖不笨,可她懶,什麼事情都不願意動腦筋往深處想。所以便是她觀察到什麼細微末節,也只是被動地記下,從不去主動分析。等到所有細節匯在一處,在她腦海中形成一個結論後,她也只不過懶懶地單記下那個結論,而不去追究這結論的由來……
她站在那裡衝著天空翻了一會兒白眼兒,那個公鴨嗓子才再次響了起來,“都撤了吧,老爺叫帶這孩子過去呢。”
直到這時,那仍壓在雷寅雙脖子上的鋼刀才被拿開。
雷寅雙放下一直舉著的手,咧著嘴摸摸脖子,又看看指尖上沾著的血,然後低頭往那堆零碎裡瞅了瞅。
她又忘帶手絹了。
不過,便是她帶了,這會兒只要她敢彎一彎腰,只怕轉眼就會被人紮成個刺蝟人兒……
雷寅雙看看那丟在一堆零碎中的梅花小刀,嘲諷地笑了笑,於是乾脆不管脖子上的傷口,就這麼轉過頭去。
她才剛一轉過頭去,那公鴨嗓子便是一陣尖叫:“哎喲,怎麼流血了?這樣怎能去見駕……”話說到這裡,那人忽地收了口。
雷寅雙不曾注意到他那說到一半的話,只衝那人又翻了個白眼,假笑道:“不好意思啊,這模樣確實有點不適合見你家大人。不過,反過來說,我這模樣倒正該叫你家大人瞧一瞧呢。這荒山野嶺的,擺著這麼大的官威,若不叫他老人家瞧一瞧成果,可不就白擺了?!”
高公公:“……”
雷寅雙看看這白白淨淨的矮胖子,知道跟他個“下人”說什麼都是白搭,便撇著嘴不吱聲兒了。
高公公把這孩子上下一陣打量。能做到他這個位置的,都是些人精,便是眼前明顯只不過是個鄉下……據說竟是個姑娘,便是這孩子牙尖嘴利,自恃身份的他卻是不欲跟這麼個不起眼兒的小人物爭什麼長短,只習慣性地半彎著腰,在前面給那女娃領著路。
跟著那公鴨嗓子走了約五六丈的距離,穿過一隊又一隊盔明甲亮的軍士們,雷寅雙才透過人縫看到一頂搭在空地上的行軍帳篷。看看那些裝備精良的武士們,再看看前方那個公鴨嗓子的老男人,雷寅雙的腳下微微一顛,竟險些被那草根給絆了一跤。
“哎呦,小心了。”明明不曾回頭的高公公竟注意到了她的這點小顛簸,回頭囑咐了她一句。
雷寅雙看著他用力眨了一下眼——娘哎,她要是沒猜錯,這回好像是真惹到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好在這些年她跟小兔別的沒學會,裝傻賣萌學了個十成十。於是她眼眸一閃,只裝著個無所覺的模樣,衝著高公公露出個傻乎乎的笑,跟在他的身後進了那頂軍帳。
帳內,昨兒那位老爺子正按著膝蓋端坐在中央。他的面前擺著張矮几,離矮几前不遠的地方,卻是跪著兩個人。另一個滿頭汗水淋漓的中年人雷寅雙不認得,旁邊那個跪著的,她卻是再熟悉不過——正是板牙爹,王朗!
於是,她立時便知道最初那句“刀下留人”是誰喊出來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66章 ·人贓俱獲
第六十章·人贓俱獲
跪在天啟帝面前的王朗,看著雖不像縣令大人那麼滿頭大汗,其實後背的衣衫也早已經溼透了。
早在一個月前,朝廷就將御駕南巡的駐蹕地給敲定了,其中並沒有徐縣。作為一個末等小縣,便是徐縣就在那剛剛啟用的舊驛道邊上,只衝著他們這裡離舊都不過百里之遙,縣裡上下人等就都認為,御駕再不可能會在本縣停留的。畢竟,只要稍微趕一趕路,那御駕當天就能趕到舊都去。
卻是誰都沒想到,今兒一早,天還沒大亮,便有一隊御林軍拿著令牌叫開了城門——那南巡的御駕竟就這麼消沒聲息地進入了徐縣境內!
比起皇帝這出人意料地到來,更叫王朗不安的,是御駕竟選了江河鎮作為駐蹕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