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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部分

葉潛的寢居極簡陋,無床,屏風後擺放一口盛滿冰水的大石棺,窗前呈列一矮榻,擺放數套書籍,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富貴公子的住處。

謝開言暗中屏氣,就被葉潛點了穴位提進來。他看都不看,輕手一揮,將她丟進石棺內。冰水刺進口鼻及胸腔,在夜風裡,蜿蜒出一陣最大的冷意。謝開言雙腳已不靈便,只能用手扒住棺壁,撲騰兩下,竟然還沒浮起身子。

“真是不該綁了兩塊銅鏡又去穿棉衣!”她非常後悔,在水底說不出話來,咕嘟嘟吐出一串氣泡。

葉潛垂袖看她,冷冷道:“你到底是誰?”

石棺如此大,足夠裝下三分之一處地面。謝開言努力伸手,指尖觸到一點柔軟的衣袍袖口,便拉了拉。葉潛會意,將她從水裡撈起。

謝開言如肚漲的螃蟹不斷吐水,艱難說道:“別放手——”

好在葉潛並未放手,拖著她的衣襟移到棺口,讓她趴在那上面。但凡他簡短髮問,她便胡亂應對幾句,不肯透露她的來歷。

“牆外的男人為什麼要紫金卷軸?”

突然聽到葉潛冷冰冰地一問,謝開言應聲悚然抬頭,去看視窗外的牆頭。“公子嚇我的吧?這牆外哪有人?”葉潛又冷了眉目,伸出一指捺在她額角,稍稍一點,她的身子就滑落一分。

謝開言扒住棺沿,急道:“那是我朋友,好古玩,喚我借出畫軸一看。”

葉潛檢視她的神色,斷定為不假。如此說來,她並不知道紫金畫軸內鎖定的其實是南北軍鎮資料圖。

葉潛運營多年,期待以白衣身份恢復祖上正統皇裔血脈地位,連番裝低伏弱,便是不引起老皇帝的疑心。六歲時,老皇帝覆沒葉府滿門,在他眼前斬殺父母雙親,從此,一顆仇恨及殘酷的種子在他心裡種下,歷經十一年破土而出,使他長成了一個冷冰冰的人。

華朝軍備力量雖強大,卻無良將統領。老皇帝奪權之初,便以割讓土地的形式獲取毗鄰兩國的支援,縮減了華朝的疆域。再到後來,朝綱混亂,吏治黑暗,華西華北內亂不斷,宮中以卓太傅為首,應和一批老臣聯名奏保,舉薦了葉潛。

葉潛正值面臨提取首戰軍權之際,來青龍鎮計算潮汐起替,預備從水路攻打南翎國,收復失地。

可似乎是,他力求不張揚,麻煩卻接踵而來。閻家手握重兵,囤積華北不作為;齊見賢之父縱容屬下踐踏華西,形成一大禍害。就連眼前這個臉色蒼白慘不可睹的海盜,竟然也成了一個麻煩至極的人物。

謝開言趴在棺口喘氣:“我對公子內心有愧,才能處處讓著公子。假如天晴再戰,我不見得落敗。”

葉潛袖手站在一旁,冷冷道:“你連這點冰水都捱不過,還談什麼戰敗?”

謝開言抬起凍得青紫的眼皮,吐水道:“難道公子能時常睡在這裡?”

一語竟成讖,葉潛沉默下來。

謝開言忍不住道:“難怪心肺俱冷。”葉潛不再浮動其他心思,伸出一指,直接將她點進冰水裡。他的名叫沉淵,字叫潛,是由父親李復所取,帶著覆冰守殘之意。他怎麼能忘記,過去十一年的艱辛,為了他的崛起,又祭奠了多少人的性命。

謝開言忍住呼吸,手腳僵硬直墜水底。

葉潛低眼看了大半刻。先前就封住了她的穴位,打傷她一掌,這樣閉氣躺在水中,不死也要丟半條命。可是她形無所覺,當真像死了一樣,他看著終究不忍,伸手探向她衣襟,就待拉她出來。

謝開言抬起手裡暗藏的短刃,傾注全力刺向他胸懷。葉潛躲避身子,手掌卻被刺傷。刃口生倒刺,穿透過去,再被她拉回,掌中經脈就被割斷。他抿住唇,揚手劈向她的後頸,掌風走到半路,想起什麼,該為削落,擊上她的肩膀。

謝開言倒在水裡,泅出一口血。她突然睜開眼睛,伸腿一蹬,借石棺反衝之力滑開一丈距離,說道:“我叫謝開言,南翎國人,衝撞公子非本意,望公子明鑑。”她終於衝開了穴位,不願多戰,拔起身子躍向視窗,掀開一角薄薄晨曦遁去。

葉潛走到短榻前坐下,替右手止血。既然不能痛下決心殺她,就沒有必要追趕。

謝開言來不及調息,趕到驛館,正待責備聶無憂太不講道義,將她一人留在葉府。阿駐委託館驛傳遞一封信,告訴她,公子燒開鎖軸,見了圖卷之後十分心急,連夜趕回北理。

大概是怕洩露過多訊息,留信裡並未說清前因後果。

到底是什麼圖讓聶無憂走得如此惶然?

謝開言思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