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也想象過師徒再相會時的情景,每一次都很美好,也每一次都覺得不真實。
有一天,又到了蘆花飄滿流沙河的江面,有一位年老的僧人終於走到了河邊。
捲簾知道這是一位苦行僧,這種人曾是用著最堅強的意志支撐著最孱弱的身體,進行最漫長的苦行。
這種人或許可敬,或許可恨,或許可悲,或許可憐,但一點也不可愛。這種僧人腦中只有朝聖,沒有其他。他們腦中沒有對錯,沒有是非,沒有正邪,沒有黑白。他們只知道佛在西邊,他們只知道佛說過什麼,佛想過什麼,佛做過什麼,佛憎過什麼。
苦行僧,沒有自己,一切都交給了佛祖。
苦行僧之所以叫苦行僧,是因為他們視自己的身體為罪孽的載體,是臭皮囊,必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方能獲得jīng神的zì yóu和靈魂的解脫。
一個連自己都不愛惜的人,如何愛人,如何愛眾生。他們從來不普渡,他們只求解脫。
捲簾就坐在岸邊看著這位遠來的苦行僧。那年老而枯瘦的僧人也同樣看著他。
捲簾問他:“你是誰?”
那苦行僧沒有回答。
捲簾問他:“你從哪裡來?”
那苦行僧用他唯一像是活著的東西,即是那雙銳利的眼睛看著捲簾,仍舊沒有回答。
捲簾又問他:“你要到哪裡去。”
那苦行僧的喉頭動了好半天,才從牙縫中艱難的吐出兩個字:“西天。”
捲簾道:“是西天,還是信念?”
苦行僧向來堅毅的眼睛竟然閃過一絲驚訝,不過很快他又回覆了最初的堅定,說道:“西天。”
捲簾搖了搖頭,說道:“這世界沒有西天。”
苦行僧的眼睛不動不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太陽落山的方向。
捲簾道:“我從那裡來,那裡有靈山、有大雷音寺,卻沒有西天。”
苦行僧道:“你、說、謊。”
捲簾道:“是的,我說謊。但你同樣錯了。”
苦行僧面露疑惑。
捲簾道:“你想去的,其實不是西天,而是心裡的信念。”
苦行僧搖頭,道:“西、天——就是——信、念。”
捲簾道:“你錯了。西天只是一個地點,或許那裡有你所執著的信念,但西天不等同信念。”
苦行僧驚訝地看著捲簾,心道這個人分明有著佛慧,但怎麼說出這等不敬佛典的話來。諸多佛經,諸多佛典都說過,這西天便是天下僧人的信念所在。西天是天下僧人的聖地,是朝覲所在。
捲簾道:“你苦修這麼些歲月,可有所得。”
苦行僧道:“無有。”
捲簾道:“你可是想去西天尋個答案?”
苦行僧點了點頭。
捲簾道:“西天只有佛,沒有答案。”
苦行僧不信。
捲簾指著流沙河道:“這可是河?”
苦行僧點了點頭。
捲簾伸手進河裡,輕輕一揮,掌中滿是沙子,問道:“這可是水?”
苦行僧搖了搖頭。
捲簾笑了,說道:“這河裡有的,一定是水麼?”
苦行僧錯愕不已。
捲簾又從這流沙河面上撿起一朵早凋多時的蘆花,說道:“流沙之河亦可以載著這花朵,流向大海。”
苦行僧似有所悟。
捲簾道:“去不去西天,和心中有無信念無關。放下吧,你所追求的不在西天。”
苦行僧頓悟了,彷彿萬年不變的臉上露出了冰釋的微笑。苦行僧雙手合什,原地坐化。捲簾火化了苦行僧,將其中的舍利子收藏起來。
第二個僧人是在二十年後到來的,那是一個年輕的僧人,有著一雙充滿活力的眼睛。
捲簾問他:“年輕的僧人,你從哪裡來。”
那僧人笑著答道:“我從東土大漢而來。”
捲簾又問道:“你要到哪裡去?”
那僧人笑道:“我想去西天靈山大雷音寺。”
捲簾道:“你是想去,還是必須要去?”
那僧人道:“呃,這有什麼區別麼?”
捲簾道:“天差地別。如果你只是想去,那我勸你回去。”
那僧人道:“我好不容易才走到這裡,怎麼能回去,師兄弟們豈不是要笑死我。”
捲簾道:“此時回去,你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