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還算鎮定;但不斷顫動的身體、急促呼吸與緩緩滋長的羽根,都洩漏了她情感的劇烈震盪。
“深呼吸!維拉!深呼吸!”
聽見大叔與護衛們緊張在一旁七嘴八舌;提出各種建議;不斷有手掌來觸控她的肩膀與手;卻完全不見緩和。
明明就算目送夏佐轉身離開當下,她都沒崩潰,今日竟因一段夢境,一個猜測;就變成這樣。
想起每月注射的蝴蝶之潮;想起狄倫說的話,也想起日光碉堡中遠遠看見的其他夢師。
夢師本身已有情緒不穩的問題;蝴蝶之潮卻將他們的情感又更加放大,藉以帶來豐沛的創作能量,那藥讓孤獨與找不到出口的不安膨脹,膨脹成夢境的固若金湯,與斑斕奪目夢守……
蝴蝶之潮,真的是毒藥。
夢師的夢魘化,回日光碉堡並沒有任何幫助,重要的是穩定情緒。
於是一陣忙亂後,護衛都撤光了,車廂空蕩蕩的,只餘抱胸縮成一團的維拉,與蹲於其前,垂眸看她的狄倫。
那有著艶麗色彩的羽翼還在增長,像是初破蛹緩慢伸展的蝶翼,幾乎要將維拉整個人都給遮蔽。
“哭出來,維拉,”單膝蹲在地上的狄倫,將手掌覆於維拉膝頭,抬眸看她:“放鬆,不然你會長出爪子和尖牙,完全變成一隻夢魘。”
抱著膝蓋,維拉稍稍抬起頭,淚眼婆娑看著狄倫。
“我已經在哭了,沒眼睛嗎混蛋!”
“我說的是完全哭出來。”
敵意瞪視,維拉冷冷用長尾打掉了狄倫捉住她的手。
那長尾雖闔起了銳鱗卻依舊有力,像條鞭子掃開少年的手,在寂靜車廂中甩出響亮聲音。
笑意緩緩褪去,狄倫皺了眉,看著這樣的少年,維拉心想,這傢伙八成在心中抱怨最討厭應付這種發瘋的夢師了吧?
頓時車廂死寂,只餘火車行進那不均勻噪音,以及她怪翼緩緩生長而羽根摩擦聲。
看著她的翅膀,狄倫嘆氣了,無奈在維拉座位前地上盤腿坐下。
“看看你,”他輕聲道:“你真該看看現在的自己,就像只夢魘,在暗處發出鮮豔螢光,一模一樣,真的要變成怪物了。”
恨恨笑了,維拉道:“那等我變成怪物,記得把我打包,帶到夏佐面前。”
帶到讓她備受折磨的那個帶刺少年面前,讓她看看,那個少年,究竟還會不會因為她變了臉色,或慌張失態。
“你覺得自己被丟下?”抬了抬下巴,狄倫勾起嘲諷笑意:“如果我沒記錯,那好像是你自己的選擇?”
“狄倫!我都已經快變成怪物了!你還戳我痛處!”維拉怒吼了:“你不戳我痛處會死嗎!”
“不會,只是欲罷不能,真是抱歉。”
狄倫不痛不癢輕笑帶過,頓了頓,又道:“但夏佐現在在很遙遠的地方。”
“狄倫!”
維拉尖叫,氣極了,尾巴立刻就朝狄倫那張臉掃去,只是這次被少年接下了。
狄倫握著她的尾,輕輕的吻了,抬眸帶笑看她。
“現在在你面前的不是他,是我,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那個盤腿坐在維拉座位前地面的少年,如此抬頭對她溫溫說道。
車廂昏暗,有一下沒一下跳動,窗外風聲呼呼,微弱的光落在狄倫身上,落在他握著維拉尾巴的手上,一方被隱密描繪的圖畫。
狄倫噙著笑,慵懶仰臉看她,像只從容討賞的大貓。
“夏佐現在在很遙遠的地方”──維拉卻被他的話刺傷了。
視線無預警氤氳,她又將臉埋回膝蓋上。
狄倫總是這樣,以激她惹她為樂,好像看她氣到掉淚,是什麼生活娛樂一般。
從前的自己完全沒想過,多年之後竟會是這個年輕軍官,這個她打從心底防備的狄倫?比安奇,在晦暗無光的日光碉堡裡陪伴自己。
沉默了,維拉垂眸,輕輕看向眼前座下盤腿伴她的少年軍官。
好半倘,她才輕聲說道:“因為你是個瘋子,為了方便所以我才找你,可是如今,卻需要依賴你了。”
狄倫把玩她長尾,喃喃回答:“這話有點傷人。”
“我大概沒辦法跟特定的人在一起,因為很容易就會有依賴心理,如此一來,我很容易什麼都做不了……”
點頭敷衍,狄倫拿維拉的尾巴試著去刮牆壁:“嗯哼,他們都說你是孤身一人、沒有人可以撒嬌哭泣依賴的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