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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浴室去看了一眼,大舅舅在水汽朦朧中板著臉等我,裡裡外外透著不耐煩:“你這孩子我怎麼說你……怎麼了,你傷口疼?”

“有點兒疼。”

大舅舅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下:“那算了,你給我找條長毛巾進來,要乾淨的。”

“我沒毛巾……”我溜著邊兒,“要不我這會兒出門給你買去?”

“那就算了,太麻煩。”大舅舅低了低腦袋,“我拿浴巾將就一下,你出去把門給我帶上。”

“不麻煩,我這就出去買。”我邊往後退邊帶門,“出了小區右拐就有紅旗超市,你等我一會兒啊。”

“誒我說了不用……”

我沒等他把話給說完,兔子一樣就抓起鑰匙衝下了樓。我那山一樣的大舅舅還百無聊賴地待在氤氳中等我給他遞毛巾,而我已經衝出小區攔了計程車,直奔小西廂3號大院。

載我的計程車司機是個肖雁平一樣的話癆,一聽我要去小西廂就樂顛顛兒地扯著我聊城鄉結合部的社會不安定因素;說小西廂那個亂啊,管制刀具能擺在地攤兒上賣,走二十步就能扯出一個刀疤臉,揪著個小混混就是唇典一套一套的,您去那兒幹嘛?像您這麼個別墅區走出來的金主,茲要是往小西廂街口子上一站,一街的流氓都得用眼神兒招呼您。

我被那司機攪得心煩意亂,剛開始還能嗯嗯啊啊地癰聲,後來乾脆就閉嘴了。一路上我腦海裡一會兒是郭一臣一會兒是張源,走馬燈似的交替,忽快忽慢,撲朔迷離,叫人分不清正邪善惡。我覺得我心裡有一種東西已經被這倆人徹底給攪迷糊了,而等我意識到這一點時,我所認識的年輕的張源與郭一臣都已經不見了。

“誒,這兒怎麼還堵上了,哪兒來這麼多車子呢?”那話癆司機看了看前面,“要不咱從廣亭門兒那邊繞過去?您看看這陣仗,還不得堵到繞城高速上去!”

“繞吧。”我依言往前方一看,心裡不由得一沉。

這時候小西廂不應該這麼堵。

“那是走廣亭門兒前街還是后街?”那司機笑眯眯看著我。

“後……”我話還沒說完,眼尖看到一輛警車閃著燈借道逆行朝小西廂的方向疾馳而去。

見他孃的鬼!真的出事兒了!

我一個激靈就拔了安全帶,從包裡摸出一張不知道是二十還是五十面額的紙幣朝駕駛座上扔去,開了門就往下跳。

話癆司機在後面一頓吼,不知道是錢多了還是錢少了。

我沿著慢車道朝車龍盡頭沒命地跑,心裡一個勁兒地抽;跑到小西廂街口的時候車道上已經是一片警燈閃爍,黃白相間的警戒線長長地拉著,有兩三個穿著熒光馬甲的交警立在路口上打著手勢。

現場能看見的至少有七八輛警車,有輛麵包車的車門開著,一個全身黑色的特警站在門口握著對講機不停地說話。一向蕭條的小西廂一下子變得很熱鬧,警戒線外圍著一圈兒人,再往上走,兩邊有居民樓的地方都伸滿了人腦袋。

可是再往裡面一點,我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出什麼事兒了?!”我倉皇地抓住一個圍觀者。

“警察抓人呢,你看。”那中年大媽樂呵呵地幫我指,可除了龐大的警車我什麼也看不到。

“抓……抓誰?”我聲兒又抖了。

“不知道,反正是犯罪分子。”大媽擺擺手,“誒,我們都錯過精彩的了,我聽人說剛剛還有營救人質啥的,跟拍電影似的。”

“剛剛幸虧沒來,說是剛剛開槍了。”旁邊一個老頭子插進來,“打著人怎麼辦?”

“有人質還開槍?”大媽回望那老頭一眼。

“好像是犯人那邊先開的槍,要不怎麼弄這麼大動靜呢!”老頭心有慼慼焉,“我跟我老伴兒吃了飯正準備出門遛彎兒,剛走到廣亭門后街口子上就聽見砰的一聲響,以為是誰家小孩兒放炮呢,還一個勁兒接著往前走。這不一過來就戒嚴了!剛剛的陣仗可大,一條街的狗都跟著叫!”

我怔怔望去,有兩個特警守在警戒線邊緣不住地攔著看熱鬧的人,人頭攢動,我並看不出個什麼所以然。小西廂一條小街這時候像是顯得極深邃,一眼望不到盡頭。我連推帶擠地挪動到黃線邊緣,可不消一會兒就又有警察湊上來叫人群退後,指揮群眾讓出一條道來。幾分鐘後,幾輛警車從小西廂深處魚貫而出。

夜色朦朧,警車關得嚴絲合縫,我什麼也沒看到,可心卻越來越涼了。

直到第三輛車開出來的時候,我才終於瞄清楚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