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幽州韓倬,字樹人,見過兩位將軍。”玉面人主動將眼睛挪開,拱起手,笑著自我介紹。
“你個窮措大,誰給你的膽子……”那種被人剝光了打量的感覺一去,耶律赤犬立刻火冒三丈,舉起馬鞭劈頭便抽。
他的胳膊,卻被韓德馨死死拉住。“大哥,休得無禮。韓世兄,我這位哥哥讀書少,脾氣急,請世兄切莫跟他一般見識。”
後半句話,是對玉面書生所說。裡頭帶著明顯得示弱味道。那玉面書生韓倬聽了之後,也不為己甚,笑了笑,擺著手道,“無妨,令兄乃陷陣之將,豈能一點兒火氣都沒有?他若是像讀書人一樣斯文,在下反倒覺得古怪了!”
“多謝世兄!”韓德馨聞聽,瞬間又悄悄鬆了一口氣。再度拱起手,笑著道謝。
“將軍客氣了!”韓倬淡然一笑,再度輕輕擺手。
“他,他,老二,你認識他?”耶律赤犬雖然生性粗鄙,卻也不是個傻瓜。發覺自家孿生兄弟的態度明顯不對,愣了愣,扭過頭去追問。
韓德馨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繼續笑著跟韓倬套近乎,“應該的,應該的,也就是世兄大度,換了別人,肯定不會跟他善罷甘休。既然世兄乃出身於幽州韓氏,想必是魯公的同族。敢問世兄,跟太尉大人如何相稱?”(注1)
“太尉大人乃是家父!”韓倬朝北方抱了下拳,笑呵呵地回應。身上不見半點兒世家子弟的輕狂。
這下,耶律赤犬徹底愣住了。手中的馬鞭忽然變得重逾千斤,不知不覺間,就掉在了雪地上,轉眼便被馬蹄踩得不見蹤影。
魯國公韓延徽,太尉韓德樞,那可都是地位不在其叔父韓匡嗣之下的顯貴。特別是韓延徽,乃為接連伺候了三位皇帝的開國元勳,功勞大,威望高,又甚受當今大遼皇帝耶律阮的器重。今天自己居然要拿鞭子抽打他的孫兒,真是老鼠舔貓鼻子,活膩歪了自己找死。
雖然事先已經猜到了一點端倪,此時此刻,韓德馨所受到的震撼,也絲毫不比耶律赤犬小。頭暈腦脹地在馬背上呆立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回過神來,笑著跟對方重新見禮:“原來是太尉府的世兄,失敬,失敬。我跟哥哥剛才真是有眼無珠,差點兒就把你看成了馬將軍的幕僚!”
說著話,雙拳抱在胸前,身體前屈,額頭直接抵上了戰馬的脖頸。
“客氣了,德馨兄弟不必如此多禮!”玉面書生韓倬將身體側開了一些,也將身體躬到了馬脖頸處,以平輩之禮相還,“某此時的確在馬將軍身邊任記室參軍之職,說是他的幕僚倒也沒錯!”
“記室參軍……?”耶律赤犬與韓德馨兩個根本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愣,本能地追問。
記室參軍雖然也帶著參軍兩個字,卻不能算是朝廷的正式官員,僅僅會被當作主將私聘的心腹謀士。其俸祿,也是由聘任者私人支付,朝廷從不承擔一文一豪。
所以眼下大遼國的漢人高官後代,無論是想要打熬資歷,還是單純為了混碗飯吃,都不會選擇給別人當記室參軍。每天活多得忙不完不說,日後轉正升官的機會也非常渺茫。除非主將運氣實在好到沒邊兒,才有指望能跟著“雞犬升天”。(注2)
“某奉家父之命出門歷練,剛好馬將軍押送完輜重南返。所以乾脆就做了他的幫手。”彷彿能猜測到耶律赤犬與韓德馨兩兄弟心中所想,韓倬又是淡然一笑,低聲解釋。
“啊!哦,哦……,世伯與世兄之胸懷,常人莫及!”韓德馨聽了,腦子裡卻又是驚雷陣陣,拱著手,連聲讚歎。
“對,對,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一般凡夫俗子根本看不懂!”耶律赤犬也趕緊跟著大拍馬屁。
韓倬所在的幽州韓氏家族,與他們背後的薊州韓氏,實力方面如今難分高下。而馬延煦的父親馬鼎卿,最近又在大遼皇帝耶律阮面前甚為得勢。所以無論如何,兄弟倆都不該將與對方之間的“誤會”繼續加深。
那玉面書生韓倬,也是個知道深淺的。見韓德馨和耶律赤犬二人態度前倨後恭,便又笑了笑,低聲回應,“也不算什麼非常之事了,我平素一直在讀書,從未上過戰場,總得先找個機會見識一番。而馬將軍又跟我原本就是知交,不跟著他,我還能去麻煩誰?”
“那是,那是!”耶律赤犬和韓德馨兩個,笑著連連點頭。心中卻是叫苦不迭,早知道這姓韓跟姓馬的是知交好友,老子怎麼會把背後的壞話說得如此大聲?這下好了,等於被人抓了個正著。今後姓韓和姓馬的一聯手,老子哪裡還有好日子可過?
正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