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在家裡休息可好?用的下人也還合意麼?”
允王道:
“回稟父皇,父皇賜下的內侍,照料兒臣的飲食起居很是經心,府裡也打理得井井有條。”
晏晉笑著搖頭,道:
“便是平頭百姓,也知家裡沒個女人不行!這偌大一座王府,沒個王妃替你打理,如何說得過去!你回來也有些時日了,可曾看上哪家姑娘?你與朕言明,朕也好提親去!”
…
允王微微一怔,望了眼笑眯眯正看著自己的父皇,隨即略略低頭,道:
“稟父皇,自回永州來,兒臣尚未有閒暇考慮此事。”
晏晉道:“東越數得上的名門大戶,大多在永州居住。那些丫頭逢年過節要進宮謁見各宮嬪妃,想必你都見過的。”他托起茶盅,揭開碗蓋,“從中總能選出一兩個來罷!”
允王早已回過神來,陽光下眼珠晶亮璀璨,回答更是乾脆利落;
“模樣好的,脾氣不一定好;脾氣好的,模樣不一定好,故此長久以來,兒臣一直猶豫不決。”
晏晉一笑,道:“朕還沒見哪個嫁進皇家的女人,脾氣大得反過天去!你也想得太多!何況,那些丫頭裡,難道挑不出一個相貌出類拔萃的?嗯――”他笑意稍斂,緩緩將目光放在兒子臉上,“你自己可有中意人選?不妨說與父皇聽聽!”
四目相對。極度猶疑的表情,慢慢掛上允王的臉。
沉默半晌,他開口道:
“父皇――
晏晉卻做了個手勢打斷了他,重重道:
“生為天家人,做事便不能由著性子來!”
茶盅斷然擱回桌面。
兩人默然。允王垂下眼簾,晏晉凝視兒子的目光卻漸漸嚴厲。忽然,他輕嘆道:
“太子便是犯了這條大忌,為了那趙家丫頭,令我朝顏面掃地,而自己,也不曾有甚好結局。”
允王臉色微微一變。
晏晉目光始終未離允王。
“除正妃需出自相當之門戶外,你儘可隨心所欲納姬妾,朕不來管你!但是,有些女子永遠碰不得,有些事情,也永遠做不得!”
春風穿過重重櫻花,淡淡香氣撲鼻而來。花葉搖曳,投下一地斑駁陰影。
允王攸地抬起眼睛,父子兩人目光相碰。他忽然撩起袍角,跪倒在父親面前。
“兒臣當年確實對趙鬱竹動過心。但是,自她去隆福宮服侍皇兄後,兒臣便逐漸淡忘了她,如今與她毫無瓜葛。兒臣方才想說的是,去年率軍征戰邊疆以來,極感西疆禍患之深遠;此害不除,我朝永無寧日。因此,兒臣發下誓願,逆賊一日不除,兒臣一日不歸!”他仰起了臉,花影在額上飛舞,“兒臣句句肺腑之言,請父皇明察!”
笑意緩緩落於晏晉臉上,他做手勢讓兒子起身。
“你既有如此想法,朕甚欣慰!可是成家與立業,自古以來相輔相成,並非自相矛盾!逆賊要除,你亦需及早成家,朕等著抱孫子哪!”
允王起身彈過袍上塵土,道:
“他日平定西疆班師回朝之際,兒臣定聽憑父皇指婚!”
晏晉搖搖頭,隨即呵呵大笑。他重新端起茶盅,想了想,道:
“這大半年來,朕倒有樁心事。趙家丫頭受過朕的正式冊封,算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妃;太子既亡,她便是未亡人,按本朝慣例,理應守寡終生,不得再行聘嫁。可是,太子臨終前,求朕善待那丫頭。依你看,朕如何是好?”
允王低下臉龐,靜靜道:
“可令其出家為尼,供其衣食無缺。”
晏晉點點頭,再瞥一眼兒子,道:
“年輕姑娘守寡不易,朕打算額外開恩,若此次趙家獲罪,朕便賜她三尺白綾自縊,再與太子合葬。一則,不違背太子的遺願;二則,太子泉下有人服侍;三則,南安郡王也無話可說。你以為呢?”
允王抬起臉來,目光平視父親,神色安然。
“父皇英明,兒臣深以為是!”
晏晉不接話,啜了茶後,將茶盅放回桌上,站起身道:
“朕要回宮了!明日你親自去天牢提審那刺客;有些事情,還是你做著朕比較放心!還有――下次趙鬱竹再來王府,你便扣住她送進宮裡。你大皇兄孤零零一個人在那邊,也該有個人去服侍他,且早去早好!”說完,他轉身就走。
允王望著父親的背影,神態忽地凝固。片刻之後,他又恢復過來,重重道了聲“是”,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