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都是一樣的,一定是“狹路相逢勇者勝”。
我的視線已經落在了書房門口,那裡不知何時多了個巨大的灰色圓形蒲團,有個剃著光頭、大概有一歲多的男孩子,端端正正地坐在蒲團上,嘴裡咬著手指,扭著頭向書房裡看。
他身上穿的是中式的紅色碎花棉襖、棉褲,這種土布縫製的衣服在今天的日本根本是看不到的,只有在中國西部的偏遠農村才最盛行。燈光射在他的光頭頂上,帶著刺眼的反光。
我的牙齒縫裡發出不斷倒抽涼氣的“噝噝”聲:“這個孩子是怎麼出現的……哪裡來的?剛才二樓只有我一個人……”
男孩子似乎聽到了我的聲音,慢慢向樓梯口轉過頭。我的身體正處在極度僵硬的驚駭狀態,避無可避,只能硬著頭皮向上跨了一步,站在二樓的地板上。
如果正常情況,他看到我肯定會有表情,比如驚恐大哭、或者笑、或者開口咿呀說話,總之要做出不同反應才是,不過他只向我這邊瞄了一眼,又扭回頭,繼續向書房裡看著,似乎當我是透明人一樣。
書房裡又響起腳步移動的咯吱聲,有個男人在書架上輕輕拍打著,低聲自語:“不就是這裡嗎?為什麼沒有呢?到底在哪裡……”聲音渾厚,中氣充沛,而且是純正的中國話。手掌拍在書架上,發出“啪啪”的動靜,一聲一聲如同拍在我胸口上一樣震撼。
“他在找什麼?他是什麼人?”我躡足向前踏了兩步,斜對書房門口,看到一個肩膀極其寬厚的背影正停在書架前面。這人的頭髮極短,似乎是剃過不久的光頭剛剛開始萌生新發的模樣,兩邊太陽穴高高隆起,一看就明白是個內功高到極點的江湖高手。
他身上穿的,是灰色土布的棉襖棉褲,這一點跟坐在蒲團上的男孩子如出一轍。我特意仔細地看著他的腳下,穿著一雙黑色的短筒日式軍靴,怪不得會發出這麼刺耳的動靜。這種裝扮,跟入戶行竊的樑上君子可不太一樣,動靜太大……
我發現了書房裡的一個巨大變化——“怎麼?所有的書架方向都改變了?不可能……不可能……”
那些頂天立地的書架由東西放置突然變成了南北排列,擺滿了書的架子沉重之極,就算這個人力量奇大,可以輕易搬動他們,但也絕不會在無聲無息中完成,畢竟我去樓下搜尋的時間只有五分鐘不到。
“喂,朋友,你在找什麼?”我把小刀緊扣在拇指、食指之間,目光瞄準了這人的後頸大錐穴。短距離格鬥,小刀的威力與可靠性要比槍械更令我放心。
沒人應聲,一大一小兩個人都各忙各的,對我的話置若罔聞。
這人的右手按在一列書架的擱板上,修長有力,手背上的筋肉突出而虯結,顯示出“內外兼修、爐火純青”的掌上、指上功夫。我明白,眼前的這個人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頂尖的高手,動起手來,我只有兩成的取勝把握。
“朋友,回過頭來聊聊好嗎?”我把口氣放緩,既然手術刀仔細地搜尋過書房以及藏書,想必對方找不到什麼,只會徒勞無功。
“風,你說那本書會去了哪裡?‘天干地支、十二甲子、五行遁術’的藏匿方法,地球上沒有第二個人能破解。時間軸線也沒錯,你看,護鍾力士的方位與轉速都準確無誤,但我為什麼就是找不到……”
我打了個愣怔,以為是在叫我。
地上的男孩子咿咿呀呀地叫起來,伸出胖胖的小手在蒲團上“啪啪”地拍打著。
我剛剛想再開口,一瞬間,彷彿屋裡旋起了一陣陰森森的怪風,渾身一陣顫慄之後,思想也起了極大的變化:“我……我……這個男孩子就是……小時候的我……”
此刻的感覺百分之百就是閒雲大師握著我的手時,產生的古怪記憶——地上的男孩子是我,書房裡站著的則是大哥楊天。
我向後連續退了四五步,幾乎撞在沙發靠背上:“我竟然闖入了過去的記憶?這是‘蟲洞’!一定是時間的‘蟲洞’……”至少花了五分鐘來清理我的思想之後,我飛奔進書房,想大力擁抱大哥。他是我在地球上唯一的親人,兄弟情深,是任何時空的轉移都改變不了的。
我撲了個空,從他的身體上穿了過去,彷彿擁抱的只是一個影子。
當我轉身之時,正看見他沉思著仰面看著屋頂,屋頂的四角交叉連線正中,懸著一個黃澄澄的羅盤,盤面直徑足足有半米。
大哥的臉略顯暗黃,但雙眼炯炯有神,帶著彷彿能穿透一切的亮光。他的眉又黑又重,眉梢飛揚,不停地隨著眉骨上肌膚扭動而震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