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賀寧玉的院子裡。 人從宮宴上帶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 可剛進府門就吐了血。 暗紅的一片灑在石板路上,被月華照著,刺目的很,漫天的鈍痛令時懷川攥緊了賀寧玉的衣襟,上好的錦袍被扯得劃了絲。 冷汗直冒,額間的神經就像是被反覆拉扯一般的的彈跳著,依稀間他眼前看到的所有東西都開始扭曲,有了重影。 可越是如此,時懷川的意識卻越是清醒。 刀是他提前準備的。 所以不可能是刀上被做了手腳。 而他來鄢國多日若要做什麼手腳也早該顯現出端倪,更何況賀府被圍的跟鐵桶一樣,要動手腳的話,估計不等近身就已經先被打斷了腿。 所以,思來想去,這問題該是出在了宮宴上…… 慈濟坊的楚大夫趁著夜色被請了過來,兩指併攏虛搭在時懷川的腕脈上探了探,又掀開簾子一角,瞧了瞧他肩膀上的皮肉傷。 處理傷口,一盆一盆的血水被小廝捧著端了出去。 “公子的經脈被下過猛藥毀了大半,若是仔細點將養著倒也就罷了,最忌憂神多思……” “今日這刀傷未傷及心脈,不過,公子今日可曾吃過或者碰過其他的東西?亦或者,被別有用心的人碰見過?” “楚大夫的意思是……” “在公子的腕間,有著一道青黑,許是……沾了毒。” “可有解……” “此毒沾膚而入,不算奇毒,解倒是不難,只不過這位公子的經脈損毀嚴重,身子受不受得住還很難說……” 隔著月白的紗帳。 時懷川斷斷續續的聽見賀寧玉詢問的聲音,緊接著眼前朦朧的輕紗被掀開,他被抱進了一個熟悉滾燙的懷抱裡,垂在榻邊的手腕被握住,指腹摩挲的很輕很輕。 這個位置…… 時懷川斂下滿是虛影的眸子,靠在他心口蹭了蹭,緊緊貼著肩膀,很淺的聲音低嘆著:“……是司寇衡,對麼?” “不必擔心,楚大夫世代杏林翹楚,他說能解,那便是無礙的。”賀寧玉握著他的手腕,在那一抹青黑處偏執的搓了搓,聲音低沉繾綣:“不許再多思多想,交給我,我保你餘生無憂……” “咳咳……是司寇衡……是麼……” 時懷川是個驕傲倔強的性子,雖然已經從他們的談話以及手腕猜到了答案,卻還是想聽一個肯定的答覆。 眼前的虛影越來越多重。 昏昏沉沉間,他似是感覺到攥著手腕的指尖傳來的些微顫意,竟會比這無邊的鈍疼更加的沉重。 “嗯,既然能解便著手解就是了……”時懷川闔眸在他心口位置溫存了片刻,揚起頭,扯開一抹短暫的笑容,似是在安撫:“我撐得住……” 比這更難的時候他都已經緩過來。 丟了屬於他的那顆星之後,一路漆黑著前行,幾乎是發了瘋的去尋找過一絲一毫的蹤跡。 也曾自我傷害似的折騰過自己的身子— — 喝酒喝到酒精中毒;連軸轉的接著工作不肯歇息,直至被送進急診;痴迷在戲中不肯自拔,甚至去過精神科……近乎病態的追求這外在的疼痛刺激,似乎就是那時候落下的心病。 現在,這顆星就在他身邊,他還有什麼好懼的…… 既然尋了回來,那說過的永遠,他勢必會陪著這顆星去實現,少一天,少一分都不行…… “楚大夫,著手準備吧。” 賀寧玉低垂下眉眼看著他的笑容,額頭挨著他的額頭,很沉又很認真的聲音開口說著。 楚大夫聞言點了點頭,轉身去藥箱準備解毒的金針。 賀寧玉抱緊了懷裡的人,手臂繞過腋窩緊箍著腰身,單薄瘦削的腰肢,彷彿一鬆手就會像那掌中沙那般散了…… 眼前模糊的疊影又多了幾重。 恍惚破碎之間,時懷川彷彿看到了不同身份的狗崽子的面龐,全都在擔憂緊張的注視著他,熟悉的心跳聲就像是無形的引線,將他們串連縫補在了一起…… 只有那一張張臉龐看的真切,剩下的身軀幾乎全都被濃稠到化不開的黑暗籠罩包裹住,乍然之間,滾燙的岩漿在黑暗深處翻騰起來,愈演愈烈。 在撕扯著,就像是無形的手,憤怒而瘋狂的想要衝破黑暗伸到他面前,那些細碎的不同臉龐,也在無聲說著同樣的話: — —回來我身邊。 ------{不重要的分割線}------- 苦澀的湯藥吊著心口的一縷熱氣,一盅一盅的以嘴渡進他的唇線,手腕青黑的痕跡周圍,直到肩膀,延伸至心口,多處大穴全都施了針。 腕脈上被破開了一道小口。 略微泛黑的暗色毒血被金針引穴的逼了出來,滴滴答答的接了大半碗,直至血色轉為殷紅,這才封穴止血,敷了研磨好的草藥用紗布一圈一圈細細的纏緊。 金針引脈的疼痛,尋常人都會疼痛非常,更遑論他的經脈受損,受到的苦痛將比尋常人要痛上好幾倍。 下意識的攥緊了手邊能攥緊的溫熱,緊咬的唇被撬開,,半夢半醒間彷彿嚐到一股鐵鏽味,帶著滾燙滑下嚥喉。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