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閒沉默片刻後應道:“那大概是我從來都很平等對待他們的緣故。”
姚太監第三次走入小樓,平靜說道:“宮外有人送來了小范大人需要的書稿和…一把劍。”
劍是大魏天子劍,安靜地放在了範閒面前地桌上,書稿是今日監察院舊部書寫而成的賀派罪狀,以供陛下日後宣旨所用。
姚太監站在皇帝的身前,安靜的陳述了一番今日宮外的動靜,內廷在京都裡地眼線自然不少,而今天京都裡地風波所引出的騷亂,根本不需要特意打聽,便能知曉。
都察院地御史們此時正跪在宮外的雪地裡,哭嚎不止,要求陛下嚴懲範閒這個十惡不赦的兇徒。範閒不是殺人狂魔,今天京都裡消亡的生命都是賀派的中堅力量,至於那些只識迂腐的御史大夫,卻還活的好好的。
除了這些御史大夫之外,京都裡各部各寺的文官也開始暗底下溝通,準備向宮裡施加壓力,所有的這一切,都是朝堂系統被今天發生的屠殺震住了心魄,感到了無窮無盡的恐懼,所以他們必須站出來。
範閒從門下中書進入了皇宮,眾多朝廷大臣們便在皇城之外等著,他們要等著皇帝陛下的旨意,然而一日已過,時已入夜,皇宮裡依然一片安靜,大臣們開始憤怒和害怕起來,難道範閒做了如此多令人髮指的血腥事,陛下還想著父子之義,而不加懲處?
正因為皇宮的平靜與大臣們的擔心,所以御史大夫們才會再次在皇城之外叩首。
風雨欲來,壓力極大。山欲傾覆,湖欲生濤。
姚太監的稟報沒有讓小樓裡的氣氛產生絲毫變化。無論是皇帝還是範閒,都不會將朝臣的壓力放在眼中,更何況今夜之後,這一對父子總有一位會對這個天下做出某種交待。
皇帝笑了笑。端起一杯酒緩緩飲了,說了一個兩個一直沒有觸及的話題:“你若死了,留下的話還能管住手底下地那批瘋子嗎?若不能,朕為何要答允放他們一條活路?”
“因為您必須賭我的話能管住他們,不然天下亂起來,總不是您想看到地場面。”
皇帝的手指輕輕轉動著酒杯,雙眼微眯說道:“那你難道不擔心。朕若殺了你。卻不做那些應允你的事情?”
範閒微微低頭,沉默片刻後平靜說道:“天子一言,駟馬難追。”
“駟馬…不是一匹馬。”皇帝笑了笑,說道:“是四匹馬。這個古怪的詞兒當年你母親說過,所以我記得,只是沒想到,你也知道。”
皇帝接著嘆息道:“今日之天下,若朕面對地不是你,而是你母親…朕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給她公平一戰的資格。”
範閒諷刺道:“當年您確實沒有給她任何公平可言。”
皇帝搖了搖頭。冷漠說道:“不給她這種資格,是因為朕知道,她絕對不會用這天下來威脅朕,因為以天下為籌碼,便是將這天下萬民投諸賭場之上。而她捨不得…朕卻捨得。”
“我捨得拿天下萬民的生死來威脅您。”範閒平靜應道:“這本來就是先前說過的差別。”
皇帝又搖了搖頭。說道:“所以朕還是不明白,你既然愛這個國度。惜天下萬民,又怎能以此來要脅朕。”
“因為我首先得從身邊的人先愛起,另外就是,我本來就是個無恥且怕死的人,真若逼到了絕路上,當然,這絕路不僅僅是指我…我不介意拖著整個天下以及陛下您的雄心壯志給我陪葬。”範閒低頭說道:“其實我一直在等一個人,只是那個人總是不回來,所以沒有辦法,我只好自己來拼命了。”
拼命這兩個字說地何等樣悽楚無奈,然而皇帝陛下地眼眸卻漸漸亮了起來,因為他清楚範閒等的是誰。在皇帝看來,如今的天下,也只有那個人能夠威脅到自己的生命與統治,從很多年前太平別院的血案之後,他就一直隱隱警懼著那個人的存在,甚至不惜將神廟最後派出來的那位使者送到了範府旁邊的巷子中。
然而即便這樣,五竹依然沒有死。
“他不會回來了。”皇帝眼眸裡的亮光漸漸斂去,緩聲說道:“三年了,他要找到自己是誰,就只能去神廟,而他若真地回了廟裡,又怎麼可能再出來?”
範閒點了點頭,有些悲傷地接受了這個事實,若五竹叔依然在這片大陸上留連著,自己在皇帝陛下的面前,又何至於如此被動,甚至要做出玉石俱焚般的威脅。
“您當年究竟是怎樣讓神廟站在您的背後的呢?”範閒皺著眉頭看著皇帝,這是他心裡地幾大疑問之一。
“朕未曾去過神廟,但和你母親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