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影綽綽,好似林中有人。
踩著地上積雪,顧容華走得更急,景嵐落後一步,進了林中了,才是看清。
林中的確有人,男人身形頎長,披著件錦絨大氅。
容華急急上前:“行雲!”
腳步聲近了,此人轉身,也露出了才遮住的一塊石碑。
他清眉俊目,看著顧容華已是勾唇:“夫人慢些走,仔細摔著。”
景嵐快步上前,卻見此人不是別個,乃是當朝太子李煜。
容華怔住,越發近了:“怎麼是你,你怎麼在這兒?”
李煜側身,讓她看清石碑上面的行雲二字,伸手撫碑:“我來看望皇叔,他生前是個可憐人,總想要做那天邊的雲,自由自在,可他做不得。做不得雲,想要出家,也出不得,萬事身不由已,唯有臨死之前託了我,想要埋身此處,做個自在鬼,便由著他了。”
“李行雲,你娘真能同意你入贅到我家嗎?”
“當然能啊,她不喜歡我,巴不得我走遠遠的呢!”
“萬一呢,萬一她要是不同意,不讓你和我在一起,也不讓你回來了怎麼辦?”
“不可能,除了你,我這輩子誰都不娶,我回去就同她說,要是不許我來,我就出家當和尚去!”
行雲二字入目,淚已滾落,前塵往事猶如走馬觀花一般,盡數都在眼前掠過,顧容華要緊牙關,卻也耐不住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容華!”
第68章 少年的愛
歷代皇帝都信奉佛祖; 大理寺原本是政務機關; 皇族當中也有皈依佛門之人; 像那樣的人,就會在大理寺出家; 並看守皇陵,永世不得入俗。
先太子李琰,葬身於此。
李煜說他皇叔是抑鬱成病; 是以一病不起。
他說李琰是個可憐人; 總想做那天邊的雲自由自在,做不得了,想出家; 也出不得,萬事身不由已; 唯有一把白骨,葬在寺中; 還是託了李煜。
彼時李煜正值少年; 也總算不負所托。
景嵐在李煜處得到的回答是這樣的; 其中話語不多; 但也能聽出來; 一個身不由已詮釋了所有; 容華直接昏了過去,她又打聽顧瑾的下落; 可李煜卻說李琰身邊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一個人。
怎麼可能沒有; 再三詢問; 依然沒有任何的線索。
自古生在帝王家的,成王者書寫歷史,失敗者屍骨無存,當年的真相已無處考究,唯有兄長顧瑾還是下落不明。景嵐大失所望,在外面站了一會兒才回來。
偏院當中,房門緊閉,她上了石階,不等開門,顧容華已經走了出來。
李煜安排了休息之所,容華自昏倒之後,夢裡燒起了熊熊大火,李行雲久去不歸,兄長下落不明,父母雙雙離世,景嵐病起高燒不退。
一切源頭,都在行雲開始,禍事也由他引出。
那奸人如何仗勢欺人,她在夢中一一走過,雖然家中再無男丁,可也護得了月華,她雙手染上獻血,不要命的撲過去,骨頭都似重新疼過,匕首扎入那人後心,一下又一下的……
自那時就醒了過來,她看著雙手,過往再無糊塗,念及過世的爹孃,失蹤的兄長,更多的是愧疚,一切皆因她而起,是以她恨,恨行雲,恨自己。
這麼多年都不願想起,皆因為恨,因為悔。
如今行雲石碑就在林中,是愛是恨,已說不清還剩什麼。
姐妹相見,顧容華拉住了景嵐的手:“月華,這麼多年了,苦了你了。”
她眸光當中,褪去天真,徒留痛色。
景嵐又喜又驚:“容華,你好了?你想起以前的所有事了?”
顧容華嗯了聲,四處張望:“此處說話不便,我們回去再說,先太子不在世上,此事無人得知,李煜故意引了我們來,必定有所圖。”
景嵐點頭:“他說根本沒有見過太子身邊有過兄長那樣的人,你說那這麼多年,哥哥能去哪了呢?”
一提到顧瑾,又見淚意,容華伸手給她擦落:“多半也不在世上了,別想了。”
二人下了石階,果然又有小沙彌來引路,說是太子在偏殿等候。
顧容華捏了景嵐的手,不讓她透露什麼,跟著小沙彌走了偏殿去,她讓景嵐等在門口,獨自走了進去。
景嵐雙手交纏在一起握緊了,心中忐忑。
萬萬沒有想到,還有這樣跟皇室相連的一天,勉強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