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場消瘦的臉,我一下子呆站在門口。武媽媽虛弱地招手讓我過去,我伏在床頭,武媽媽如往日般溫柔地摸著我的頭髮,面含微笑,聲音微弱,“小蓉,軍訓好玩嗎?”淚水瞬間滑過臉龐,我點著頭,哽咽道:“媽媽!”武媽媽慈愛地替我拭去淚水,“小蓉,媽媽很高興最後的日子有了你!”她轉向武大夫,欣慰地說:“你以為我老了,也呆了嗎?我知道一切,也明白你們的心思,委屈你們了!”武媽媽示意舞蹈走近,她拍拍我的手,對舞蹈說:“我相信你會照顧好她!”舞蹈眼中淚光閃動。
最後,武媽媽的視線停駐在張文身上,她定定地望著張文,眼淚緩緩滑落,“媽最對不起的就是你!”武媽媽拉過張文,輕撫著他的臉,痛苦地自責:“是我耽誤了你!你別怪哥哥們!生了你這張臉……卻又丟了你妹妹!”武媽媽已是哽咽難語,淚水浸溼了她的衣裳。她反覆地撫摸著張文的臉,表情逐漸柔和,又更為悽切,“小玲,你過得幸福嗎?媽臨走前,最放心不下的還是你!”武媽媽失聲痛哭,說是看著張文,卻彷彿透過他望著另一個人。張文由起初壓抑的抽泣,慢慢地轉為嚎啕大哭,那哭聲彷彿積累了一生的沉重……
武媽媽安然辭世,望著她平靜的容顏,我的呼吸驟然停止,心被緊緊地攫住,碎掉般地痛。武大夫心疼地望著我,攬住我的肩膀,沉痛地說:“媽一直在忍耐,等著見你最後一面。”他用眼神示意舞蹈同我說話,舞蹈面露難色,嘴唇蠕動了半天,卻未說出隻言片語。武大夫見狀,轉過我的肩膀,平視著我,一字一頓地說:“小蓉,你不是這個家的女兒!我們騙了你!”武大夫的話使我腦袋嗡嗡作響,我難以置信地轉向舞蹈,以眼神無聲地質問,他明知道我喜歡他,怎能還用這樣的謊言來騙我?舞蹈毫不躲閃地迎上我的目光,半天后才艱難地點了點頭。我的心似乎被瞬間掏空,思維霎時停頓,手腳也失去了行動能力,只是恨恨地望著舞蹈,眼淚不由自主地滑落。片刻之後,突然“哇”地一聲大哭倒在武大夫懷中,一發不可收拾。武大夫低聲安慰:“你是個堅強的女孩,一定可以熬過的,可以的!”他擁著我,手臂漸漸收緊……
就這樣,我重新搬回了家。在此期間,雖然有很多話想問舞蹈,我卻再未見到他。老媽難得大方地給了我一筆錢,讓我趁最後的假期出去散心,於是,我獨自坐上了去南方的火車。
旅行的前幾日,每當思及此事,便會淚水滂沱,心中抽痛。直到有天在旅途中聽人提起,剪掉頭髮,會連同煩惱一併剪掉,等頭髮再長長的時候,一切均已忘掉!因此,我成了禿頭!
開學前的一個星期,我回到了家,卻傷心地發現,我那兩盆菊花竟然枯萎了。轉日,意外地接到張文的電話,約我見面,地點就在我曾經打工的那家咖啡廳。到的時候,張文已等了很久。沉默半晌,張文沉聲說:“我下個星期要去法國了,媽給我留下了留學的錢。”看來他終於可以去尋找他最愛的畫、最愛的女人了。只是令人羨慕!想到這裡心頭一痛,乾澀地說:“恭喜你!”又是一陣沉默後,張文抬頭對我說:“關於那件事,我並不知情。”他頓了頓,“謝謝你上次陪我喝酒,還有你生日……對不起!”張文邊說,邊拿出一張包著的大幅油畫,遞給我,“這是補給你的生日禮物。”我想開啟,卻被張文制止,他要我回家後再看。張文起身告別,快走出房間時,又猶豫地停下,折回,出乎意料地,蜻蜓點水般地在我臉頰上吻了一下,“新年祝福的回謝!”
回家後,我小心翼翼地開啟油畫,原來是過年時的“全家福”。武媽媽和我坐在前排,他們三兄弟站在後排。舞蹈正站在我的身後。雖是整容前,張文卻將我畫得很美,也許那個時候,最幸福的我就是如此的美麗吧。我的眼圈漸漸泛紅……
開學前兩日,我無意地望向窗外,誰知看到武大夫正拎著箱子站在樓下,也不知道他在那裡站了多久。武大夫看到我時,一如既往地露出熟悉而親切的笑容,“我的運氣真好!”
武大夫摘下我的帽子,乍見我的禿頭,不若旁人般驚訝,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他寵愛地摸著我的光頭,“我最愛的頭髮不見了!”悲傷從武大夫嚴重一閃而過,隨即他如平日那般打趣我:“小蓉,沒想到禿頭這麼適合你!”
“別亂摸人家的光頭!”我唄武大夫摸得很不好意思。武大夫放下手,忽然正色道:“對不起!就因為你比其他女孩堅強,我便自私地選擇了你。別恨我,好嗎?”我搖了搖頭,他繼續說:“我要去英國工作了。臨走前,能給我個祝福嗎?就要新年祝福的那種!”武大夫眨了眨眼,將臉側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