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賓新政之初派人徹查諦釋戶口,嚴格按人丁重新分配土地,土地貧沃搭配,力求分地時能公平,然後以新編的黃綾冊(相當於戶口統計簿)為標準按戶向各村、縣、州徵賦稅,拉徭役,又積極治災,在開始也確實使百姓安樂。對於有大量封地和莊客私衛卻納賦稅極少的貴族,林賓在新政中嚴格規定了貴族不同爵位所應享有的封地數量和應該繳納的賦稅比例,又嚴格限制了貴族莊園中莊客和私衛的人數,還把地方的賦稅繳納情況和當地的貴族掛鉤,一旦地方賦稅欠繳就要由當地的貴族補足,這些政令的實施估計能在新政初始的時候極大的增加國庫收入,也讓百姓的負擔不會太重。
但林賓為了增強軍力又立了軍功制,使平民百姓也可以憑軍功進爵為貴族,後來諦釋幾次征戰大勝而歸,進了一大批新的貴族,這些新貴族都在自己鄉里經營起莊園,招募自己的私衛莊客,他們佔了鄉里的地卻依貴族的特權只交極少的稅,招了鄉里的人入了自己莊園卻沒有人去改黃綾冊上的戶籍數量,百姓們明明田少了,人少了,可交的賦稅卻不少,再加上林賓定製的黃綾冊十年改一次,這十年中地方上就是死了逃了人,也要把他們的稅賦交足,那剩下的百姓負擔自然就重了。還有好多百姓不堪重負求著哭著要貴族收他們做莊客,貴族就去找當地的官員通氣,諦釋的官員都是靠世家貴族舉薦上來的,其中利益糾葛,又怎麼會不幫忙?莊園坐大,納稅卻不變,普通農戶的日子就更沒法過了。
一旦賦稅交不足,官員的考評就要下降,當地的貴族就要補稅,兩邊誰都不樂意這樣,就逼著老百姓交足稅賦,有些地方的百姓被逼得沒法活就逃,結果逃走的人越來越多,剩下的人就越來越沒法活。逃了的人有點兒力氣、有點兒能耐的多數會被其他地方的貴族莊園收留,等黃綾冊十年一改的時候到了,貴族的莊客私衛都出來扮農家,黃綾冊上的戶籍數自然不會少,有得地方甚至還會增多,等查戶的人一走,莊客還是莊客,私衛還是私衛,普通農家還得一人擔著幾個人的稅賦熬日子。現在諦釋百姓安樂,安樂的是被貴族收做莊客私衛的人,卻不是諦釋一國所有的百姓。”
卓浪似乎對我說的狀況並不清楚,面上顯出疑惑,我又繼續說了下去:“至於吏治清明,我也好巧不巧遇到過逃到深山捕獵為生的兄弟三人,他們的父親是諦釋南部羅州昌化郡的郡守,昌化近甘南,土地貧瘠,在那裡做個四品郡守就意味著沒有顯赫家世,又人脈不廣。
林賓對地方的財政卡的極嚴,為防官吏貪汙就要求每年春天各州郡的地方官員都要到諦都(諦釋國都)向戶部的人報賬,講清楚一年的收入支出,有節餘的上繳國庫,有虧空的按量補貼,看起來挺合理,可地方手中餘錢不多怎麼對付夏秋季節裡較大的天災?一旦有了天災到諦都求賑災的銀錢,先要有戶部的批文查問治災所需的銀兩數目,然後由人帶回去核算,蓋上地方主官的官印再回諦都取賑災的錢糧,救災如救火,離諦都近的還好說,離得遠了,這麼一來二去早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
昌化郡到諦都得大半個月的時間,那三兄弟的父親因為去年一冬沒雪,開春又沒有春雨,眼見過了播種農時,卻土地乾硬沒法播種,知道遇到了災年,就在派人上諦都報賬的時候先準備了一沓蓋好官印的空帳紙,做了個估算,要被派上諦都的人報完帳就直接待在那裡把賑災的錢糧要下來再回昌化,沒想到這事兒被人捅了出去,林賓派人一細查,二十五個偏遠處的郡守都被牽連了進來,報空帳騙支庫銀的罪名一掛,二十五個郡守直接被抓到諦都拉成一排砍了個乾淨,吏治是清明瞭,昌化後來也死了半郡的人。”
卓浪沉悶著臉不說話,我笑了一下又加了一筆料:“我在諦釋的時候還抓了好幾個德高望重的先生教我讀書識字來著,其中有一個戴先生和林賓爭論過治國之道,他給我轉述了一些林賓的言論,比如說世人唯利,王治天下僅以利趨民,以利御臣而已,照他的說法,父母生女溺之,生子養之,概以生女無利可收,生子有利可圖,情薄而不可信也,在他看來就是父母子女之間也只有一個利字而已,沒用的就殺了也是天經地義。”
卓浪終於抖著嘴說了一句:“他,一向如此,從來沒信過什麼人,連師父也從來沒信過。”
我看到卓浪心鬱難釋,不管是因為莫名的師門情意還是隻為他惋惜林賓的才能功績,總還是對林賓的事難以釋懷,就暗歎了口氣說:“你知道他是這樣的人,還想著哪一天他能夠讓諦釋統一天下給百姓個太平日子?我雖然不能說林賓世人唯利的說法完全是錯,但要一個把父母子女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