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空氣還要透明的讓·雅克(3)
而在多樣的文化後面,正是時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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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裝、雀巢咖啡和人見人愛的FEC(1)
1984年4月,上海的主流媒體如此記載:上海瘋狂流行西裝。在這之前,西裝只存在於昔日的影像、文字中。人們透過電影《烏鴉與麻雀》知道趙丹身著一身蹩腳的西裝;人們透過小說《華威先生》知道華威在走出公寓的時候有著一身名貴的西裝;人們透過歷史的記憶知道當郁達夫先生在1929年某個春風沉醉的晚上來到會樂裡探訪么二或長三時備著一身華麗的西裝。
在老上海文化中,有著這樣刻薄的內容:赤腳穿皮鞋,赤膊戴領帶。它諷刺的是上海的洋裝癟三,也即西裝癟三。
1949年之後,在最初的日子裡,上海“小開”和未來被稱作“老克勒”的那些男人們,他們在前往“大都會”的時候,還能以一身西裝來顯示自己的格調,上海格調。進入六十年代後,意識形態的純正性要求掃蕩一切“資產階級的生活方式”,西裝比小包褲、尖頭皮鞋、花格子襯衫以及飛機式髮型更早地退出上海人的生活中。
當時代板結的土地在八十年代早期開始鬆動之後,西裝重新回到了人們的身上,一同回來的還有那一根很多人不會佩帶的領帶。一個多少具有苦澀意味的細節是:出於上海小市民特別鍾愛的“節約”美德,一種只有領子而沒有袖管的“假領頭”風行於上海,它們與叫作“阿美利”的滌綸領帶,組成了八十年代早期上海的時尚風景,頗具諷刺意味的時尚風景。
緊隨著西裝時尚而來的是咖啡時尚,更正確點說是美國的雀巢咖啡時尚。
和西裝文化一樣,在舊日的上海文化中,咖啡文化是特別有意味的分支文化之一。我們可以想見在1930年的上海法國總會或1940年的國泰電影院彈子房中,那些西方大班和高等華人是如何小口小口呷著咖啡而一派優雅的從容。這種傳統在上海的歷史中被完整地繼承了下來。即使在左翼革命者發誓要消滅一切非無產階級生活方式時,依然沒有泯滅人們對咖啡的嗜好。1966年至1967年那些激動不安的日子裡,當中國當代史上極具喜劇色彩的人物王洪文帶領著他的無產階級兄弟們臥倒在安亭的鐵路上,與此同時,在上海市盧灣區瑞華坊32號的廂房中間,一個叫尤大寶的當年上海“小開”,正用一個咖啡壺津津有味地煮著上海牌咖啡,他的靈魂渾然不覺地陶醉在咖啡瀰漫的香氣中。
七十年代那些陰霾不定的時刻,左翼革命者以新的激|情尋找著他們下一個對手;對當年老上海的生活方式念念不忘的右翼男女,卻坐在“金鐘”、“喜來臨”、“馬咖”等等地方,小口小口地呷著咖啡,或對時局作著小心翼翼的點評,或低聲地傳播著小道訊息,直到夜色完全黑暗,直到店門準點打烊。
與西裝不同,咖啡從來沒有退出上海人的生活,即使在一個政治高壓時期,咖啡依然是一部分上海人的所好。
當美國人將他們文化象徵之一的雀巢咖啡在八十年代早期帶到了上海,最為興奮的不外乎是那些在五十年代便已培養了咖啡趣味、而在七十年代依然痴心不改地迷戀咖啡的上海人。不過,速溶的雀巢咖啡顯然不對他們的胃口,也不夠他們的品位。對他們來說,速溶的雀巢咖啡是代表大眾的咖啡文化,與小眾的咖啡文化相去甚遠。他們嗜好咖啡壺中的慢慢蒸煮,而不是開水的快速沖泡;他們要求不加任何糖份的“原咖”,而不是瀉入大量知己、方糖的“混咖”。
發生在上海廣播器材廠開發科日文翻譯陳先生身上的一個故事也許可以更生動說明雀巢咖啡給上海帶來的衝擊。
1983年的某天,上海延安西路達華賓館,日本JVC公司的專業人員在上海廣播器材廠JVC彩電流水線上除錯不出整個系統,該公司派出的部主任認為這很坍“大日本”的臺,便在走道上痛擊了自己的一個員工,致使該員工腦殼積血。
日文翻譯陳先生受工廠委派,陪同該員工前去看病。稍後,鑑於陳先生的出色工作,上廣廠人事科長破例地送了一瓶雀巢咖啡給了陳先生。陳先生先是有點受寵若驚。接著,多年的樸素精神又開始發揚廣大,他捨不得自己吃了這瓶雀巢咖啡,便在一個合適的時候,以30元人民幣的代價買給了他的同事,他知道,對方遠比他更精通咖啡文化。
由美國帶給上海的雀巢咖啡,成為進入八十年代上海的第一波西方時尚,那句“雀巢咖啡,味道好極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