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主義者。那時我只能茫然地看著他,我失去了那種能力,我不能瞭解他語言背後的涵義,只知道他可能認識我祖父那輩人。
事實上我一早就見過喬舒亞,我最近才意識到他是你所提到過的喬舒亞。噢,真的很巧不是嗎,世界真小,人與人之間總是有著各種不可思議的紐帶。所以,那篇格麗塔·薩夫的報道里“典型上流社會的男朋友”就是說他嗎?天啊,想到這裡我居然被逗笑了,我現在才明白那篇報道有多滑稽。
我和他聊過天,因為他陪著他的祖父道格拉斯來這間療養院。那些天裡,道格拉斯常來陪我聊天,通常只是他對我說話,他講的事情都很有趣——現在想來才覺得難得,老人家常有的思緒混亂和嘮叨在他身上根本見不著,何況在我當時那種心情下,能讓我覺得有趣、願意聽下去,這的確是一種非常高超的能力,甚至是智慧。我對他常懷有遲到的感激和尊敬,活到九十多歲的高齡難得,成為這樣的人更加難得。
道格拉斯來這所醫院是探望他一個故友的醫生兒子,有天下午他們去醫院附近的咖啡廳裡敘舊。只有喬舒亞在病房裡陪我。他說道格拉斯不知道為什麼心血來潮要到佛羅里達度暑假,這兒他沒覺得和洛杉磯沒什麼區別,但是道格拉斯卻因此碰巧遇見了我,使得這次度假地點的選擇有種命運般的高明。
你得原諒我那時沒有什麼好脾氣,只是那一段時間,真的糟糕極了。我非常尖刻地問他,“為什麼,因為我很有趣?還是給你們一個行善的機會非常有趣?”
但他沒有生氣,他說:“不,因為你使他想起了他三十多歲時做出的被他當做人生中最正確的選擇。你知道,活到九十多歲,老友差不多死絕了,不能一起談論過往的歲月,他總是會懷疑自己虛度一生。所以謝謝你,沒有指責過他,儘管他沒有做到最好。”
我盯著他看了很久,然後轉向床對面的電視機。在也許十分鐘之後,他以為我不會再說話,就低下頭繼續看報紙等他的祖父回來,我非常乾澀地對他說,“對不起。”他抬起頭稍微愣了一下才對我說沒事。
這不僅是對他致歉。在那沉默的十多分鐘裡,我終於迴歸自身,我對自己的反省終於結束了。我想,克拉克·希爾造成了我人格中的陰影,他也迫使我學會對抗這種陰影,但道格拉斯潛藏在隨意談話中的引導是不可缺少的,而那時喬舒亞對我的寬容也非常重要——如果不是他這樣寬容又合情合理地回答我,我很難說出對不起。這幾乎是一種儀式,是我自我拯救最後、也最重要的收尾一筆。
我終於原諒了自己。我跟對喬舒亞說我要吃頓最好的來慶祝,他去給我買了龍蝦帶進房間裡。我吃了兩口就說這是最好的嗎。那時我說這種話已經沒法帶上之前的刻薄口氣了,就像我和戰友常常開玩笑那樣。於是他聽了露出一種輕鬆的笑容,問我是不是我能做的更好。於是他攙扶著我,溜進夜裡沒有人的廚房。我用廚房裡剩下的三文魚做了奶油蒔蘿煎三文魚。他先嚐了一口說非常好。起初我是不太自信的,因為我已經很久沒有碰過廚具了,以前行軍時條件很差,我也會因地制宜給士兵們做出不錯的一餐,這一直是我的興趣,但那段時間裡我完全忘記了它。
事實上我煎得非常好,自大地說,我真是被自己打動了。我重新恢復了對自己的信心,才發覺從病房到廚房是相當長的一段距離。我看喬舒亞很高、和我差不多,但他那副瘦削的身材不像是能把我搬過來的樣子,當年需要兩個人才能架著我走路——接著我意識到,不需要輪椅了,我扶著他、很大程度上地藉助自己的力量走到了廚房。
雖然最終我沒有完全恢復,但我已經脫離了最初的絕望。我沒能和你講一個勵志的故事,但我相信這已經是很好的結局了。我不知道我寫了什麼,但它太長了,該有個結尾。好吧,該說什麼。我不知道你和喬舒亞近況如何,但我覺得他很好,你也很好,你們也有過非常愉快、幸福的日子。不管將來如何,我一直相信,一切都是往好裡去的。
祝好,
維布
*雅夏·梅休爾:辛格小說《盧布林的魔術師》中的主角,原本品行不端、不奉信宗教,後來為了和情人私奔而進行偷竊。結果偷竊未遂、摔傷一隻腳,於是回到故鄉,把自己禁錮在小屋裡,不斷懺悔罪孽,最後成了眾人心目中的聖人。
作者有話要說:
☆、10
10
讀完後我覺得自己一定得立刻寫些什麼,我找了家咖啡廳給他寫了一通胡言亂語,在我開車回去的路上我就忘了我寫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