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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怎麼拖累你?”孫小姐道:“我一路上已經承趙先生照應——”辛楣不願意

聽她感謝自己,忙說:“好,你試一試罷,希詛你運氣比我們好。”孫小姐到

婦女協會沒碰見人,說明早再去。鴻漸應用心理學的知識,道:“再去碰見

人也沒有用。女人的性情最猜疑,最小氣。叫女人去求女人,準碰釘子。”

辛楣因為旅館章程是三天一清賬,發悉明天付不出錢,李先生豪爽地說:“假

使明天還沒有辦法,而旅館逼錢,我賣掉藥得了。”明天孫小姐去了不到一

個鐘點,就帶一個灰布裝的女同志回來。在她房裡嘰嘰咕咕了一會兒,孫小

姐出來請辛楣等進去。那女同志正細看孫小姐的畢業文——上面有孫小姐戴

方帽子的漂亮照相。孫小姐一一介紹了,李先生又送上片子。她肅然起敬,

說她有個朋友在公路局做事,可能幫些忙,她下半天來給迴音。大家千恩萬

謝,又不敢留她吃飯,恭送出門時,孫小姐跟她手勾手,尤其親熱。吃那頓

中飯的時候,孫小姐給她的旅伴們恭維得臉像東方初出的太陽。

直到下行五點鐘,那女同志影蹤全無,大家又餓又急,問了孫小姐好

幾次,也問不出個道理。鴻漸覺得冥冥中有個預兆,這錢是拿不到的了,不

幹不脆地拖下去,有勁使不出來,彷彿要反轉動彈簧門碰上似的無處用力。

晚上八點鐘,大家等得心都發黴,安定地絕望,索性不再悉了,準備睡覺。

那女同志跟她的男朋友宛如詩人 “盡日覓不得,有時還自來”的妙句,忽然

光顧,五個人歡喜得像遇見久別的情人,親熱得像狗迎接回家的主人。那男

人大剌剌地坐了,第問句話,大家殷勤搶答,引得他把手一攔道:“一個人

講話夠了。”他向孫小姐要了文憑,細細把照相跟孫小姐本人認著,孫小姐

徽徽疑心他不是對照相,是在鑑賞自己,倒難為情起來。他又盤問趙辛楣一

下,怪他們不帶隨身證明檔案。他女朋友在旁說了些好話,他才態度和緩,

說他並非猜疑很願意交朋友,但不知用公路局名義鋪保,是否有效,教他們

先向銀行問明白了,通知他再蓋章。所以他們又多住了一天,多上了一次銀

行。那天晚上,大家睡熟了還覺得餓,彷彿餓宣告獨立,具體化了,跟身子

分開似的。

兩天後,他們到錢;旅館與銀行間這條路徑,他們的鞋子也走熟得不

必有腳而能自身來回了。銀行裡還交給他們一個高松年新拍來的電報,請他

們放心到學校,長沙戰事並無影響。汝天晚上,他們借酬謝和慶祝為名,請

女同志和她朋友上館子放量大吃一頓。顧先生三杯酒下肚,嘻開嘴,千金一

笑地金牙燦爛,酒烘得發亮的臉探海燈似的向全桌照一週,道:“我們這位

李先生離開上海的時候,曾經算過命,說有貴人扶持,一路逢凶化吉,果然

碰見了你們兩位,萍水相,做我們的保人,兩位將來大富大貴,未可限量—

—趙先生,李先生,咱們五個人公敬他們兩位一杯,孫小姐,你,你,你也

喝一口。”孫小姐滿以為 “貴人”指的自己,早低著頭,一陣紅的訊息在臉

上透漏,後來聽見這話全不相干,這紅像暖天向玻璃上呵的氣,沒成暈就散

了。那位女同志跟她的朋友雖然是民主國家的公民,知道民為貴的道理,可

是受了這封建思想的恭維,也快樂得兩張酒臉像怒放的紅花。辛楣頑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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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講貴人,咱們孫小姐也是貴人,沒有她——”李梅亭不等他說完,就敬

孫小姐酒。鴻漸道:“我最慚愧了,這次我什麼事都沒有做,真是飯桶。”李

梅亭道:“是呀!小方是真正的貴人,坐在誘館裡動也不動,我們替他跑腿。

辛楣,咱們雖然一無結果,跑是跑得夠苦的,啊?”當晚臨睡,辛楣道:“今

天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了。鴻漸,你看那位女同志長得真醜,喝了酒更嚇得死

人,居然也有男人愛她。”鴻漸道:“我知道她難看,可是因為她是我們的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