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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部分

那人把這話對他學了,他也不免欺軟怕硬,再也不提“薛”字,單單隻與程樂宇、狄賓梁說話。狄賓梁平日原是從厚的人,又因他是個歪貨,為甚麼與他一般見識,遂備了八樣葷素的禮、一匹紗、一匹羅、一雙雲履、一雙自己趕的絨襪、四根餘東手巾、四把川扇、五兩紋銀,寫了禮帖,叫兒子穿了衣巾,自己領了送到門上。

傳進帖去,他裡邊高聲大罵,說:“這賊!村光棍奴才!他知道是甚麼讀書!你問他:自他祖宗三代以來曾摸著個秀才影兒不曾?虧我把了口教,把那吃奶的氣力都使盡了,教成了文理。你算計待進了學好賴我的謝禮,故意請了程英才教學,好推說不是我手裡進的麼?如今拿這點子來戲弄,這還不夠賞我的小廝哩!”把帖子叫人撩在門外,把門關上,進去了。

狄員外道:“兒子進學,原是為榮,倒惹的叫人這樣凌辱!”叫人把那地下的帖子拾起,抬了禮回去,說道:“我禮已送到,便進了御本下來,料也無甚罪過,憑他罷了!”擇了吉日,發了請啟,專請程樂宇、連春元、連趙完三位正賓,又請薛教授、相棟宇相陪。至日共擺了六席酒,鼓手樂人吹打,一樣三分看席,甚是齊整。

這汪為露若不打過程樂宇經官到府,這兩個先生,狄賓梁自是請成一處。既是變過臉的,怎好同請?原是算計兩個先生各自請開,只因他吃不得慢酒,所以先送了他禮,再請不遲,不想送出這等一個沒意思來。他知道這日如此酒席盛款程樂宇,幾乎把那肚皮象吃了苜蓿的牛一般,幾次要到狄家掀桌子,門前叫罵。也也不免有些鬼怕惡人,席上有他內侄連趙完在內,那個主子一團性氣,料得也不是個善查。又想要還在路上等程英才家去的時節截住打他。他又想道:“前日打了他那一頓,連趙完說打了他的姑夫,發作成醬塊一樣。若不是縣官處得叫他暢快,他畢竟要報仇的。”所以空自生氣,輾轉不敢動手。

氣到次日,又打聽得狄員外備了四幣靴襪扇帕之類,二十兩書儀,連酒上的看席,連春元、連趙完也是這樣兩分,一齊都親自送上門去。程樂宇都盡數收了,家中預備了酒席款待,厚賞了送禮的使人。連春元父子的禮一些不受,再三相讓,只是堅卻。後來薛、相兩家也都大同小異彷彿了狄家謝那程樂宇,也都不甚淡薄。只是叫汪為露看之氣死,叫人傳話與狄賓梁知道,叫他照依謝程英才的數目,一些也不許短少,不必請酒,折銀二兩,圖兩家便宜。狄員外說:“我為甚麼拿了禮走上他家門去領他的辱罵?這禮是送不成了!”

那人回了他。乾等了幾時,不見狄家這裡動靜,又只得使了人來催促。見屢催不理,情願照程樂宇的禮數只要一半;等了幾日,又不見說起,使了兒子小獻寶來喚狄希陳說話。狄員外恐他難為兒子,不叫他去。他無可奈何,又叫人說,還把那前日送去的原禮補去罷了。狄員外說:“那裡還有原禮?四樣葷禮,豈是放得一向的東西?四樣果品拿到家中,見說汪先生不收,只道是白拾的東西,大家都吃在肚子裡了。尺頭鞋襪都添送了程先生。他又不肯作一作假,送去就收了。那五兩銀子回將轉來,到了這樣‘村光棍奴才’手裡,就如冷手抓著熱饅頭的一般,那裡還有放著的哩?多拜上汪相公:叫他略寬心等一等,萬一學生再得徼倖中了舉,叫他也象宗相公似的孝順他罷了。”

那人又一一的回覆了。他說那腥素的禮免送,只把那紗羅等物合那五兩折儀送去,也就大家不言語了。狄員外道:“此時正當乏手,等到好年成的時候補去罷。”那人道:“你這是不送的話說了,誆著只管叫我來往的走。”狄員外道:“你這倒也猜著了,九分有個不送的光景。”那人回絕了汪為露的話。他著了這個氣惱,又著了這個懊悔,夜晚又當差,越發弄得不象個人模樣起來。肝火勝了的人,那性氣日甚一日的乖方。真是千人唾罵,骨肉畔離。

宗師考完了省下,發牌要到青州,正從他繡江經過。他寫了一張呈子,懷在袖中,同眾人接了宗師,進到察院作過揖。諸生正待打躬走散,他卻跪將過去,掏出一張呈來,上面寫道:

繡江縣儒學增廣生員汪為露,呈為逆徒倍師毆辱事:有徒狄希陳,

自幼從生讀書,生盡心教誨,業底於成;昨蒙考取第七,撥送府學。希

陳不思報本,倚父狄宗禹家富不仁,分文不謝。生與理講,父子不念師

徒名分,拔鬢汆須,鄉約救證。竊思教徒成器,未免倚靠終身;乃為殺

羿逢蒙,世風可懼!伏乞仁明宗師法究正罪。恩感上呈。

宗師看畢,說道:“這弟子謝師的禮,也要稱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