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出到前面,先見過了程先生,才與眾親友行禮,又另與連春元叩謝。又謝連趙完保結,又另謝薛教授父子,又與他母舅相棟宇又另磕頭,同窗們也都另行了禮。方才狄賓梁逐位遞酒,敘齒坐了。
狄希陳兩個眼東張西廠,那裡有甚麼步戲?連偶戲也是沒的!還指望有妓者出來,等得吃了五六巡酒,上了兩道飯,又沒有妓者蹤影,也推故跑下席來,尋著狄周問說:“你說有步戲,又有三四個妓者,怎麼都沒見出來?”狄周道:“咱都在府裡,我那裡見來?我是聽見牽頭口的嚴爽說的。”狄希陳又來尋著嚴爽問道:“步戲哩?”嚴爽說:“你早到好來,步戲被縣上今早叫去了。”狄希陳又問:“兗州府姐兒哩?”嚴爽說:“呃!我沒說象神仙似的麼?誰家這神仙也久在凡間?只一陣風就這去了,等到如今哩!”狄希陳恨的在那嚴爽的臉上把拳頭晃了兩晃,仍回席上去了。到了掌燈以後,眾賓都起席散了,留著相棟宇到後邊合他姐姐、狄員外、狄希陳又吃了會子酒,方才辭去。
且看狄希陳這一回來,未知後日何如?只怕後回還有話說。
第39回 劣秀才天奪其魄 忤逆子孽報於親
更新時間:2007…11…16 7:52:55 本章字數:9238
窮奇潑惡,帝遠天高恣暴虐,性習蒼鷹貪攫搏。
話言不省,一味強欺弱。
果然孽貫非天作,諸凡莽闖良心鑿,業身一病無靈藥。
倘生令子,果報應還錯。
——右調《醉落魄》
迎賀的次日清早,狄希陳衣巾完畢,先到了程先生家,次到連春元家,又次到相棟宇家,又次到汪為露家,又次到薛教授家,然後遍到親朋鄰里門上遞帖。汪為露也使三分銀子買了一個藍紙邊古色紙心的小軸,寫了四句詩,送到狄家作賀。詩曰:
少年才子冠三場,縣官宗師共六篇。不是汪生勤教訓,如何得到泮池邊?
狄員外收了軸子,賞了來人二十文黃邊。狄員外也將這幅軸子掛在客廳上面,凡有來拜往的賓客見了,沒有人不喜的,滿鎮上人都當是李太白唐詩一般傳誦。
卻說這汪為露自從聽了人家梆聲,賴了人家牆腳,寫假書累得宗舉人逃避河南,爭學生歐打程樂宇,這許多有德行的好事,漸致得人象老虎一般怕他,學生是久已沒有一個。這明水雖然不比那往時的古道,那遺風也尚未盡泯,民間也還有那好惡的公道,見了他遠遠的走來,大人們得躲的躲過,撞見的,得扭臉處扭了臉,連揖也沒人合他作一個。有那不知好歹的孩子,見了他都吆喝道:“聽梆聲的來了!”他雖也站住腳與那孩子的大人尋鬧,但不勝其多,自己也覺得沒趣。可奈又把一個結髮妻來死了,家中沒了主人婆。那湯裡來的東西繇不得不水裡要去,只得喚了媒婆要娶繼室。
有一個鄉約魏才的女兒,年方一十六歲,要許聘人家。這魏才因他是個土豪學霸,家裡又有幾貫村錢,願把女兒許他,好借了他的財勢做鄉約,可以詐人。媒婆題親,這魏才一說就許,再也不曾作難擇了吉日,娶了過門。雖然沒有那沉魚落雁之姿,卻也有幾分顏色。
汪為露乍有了這年小新人,不免弄得象個猢猻模樣:兩隻眼睛吊在深深坑裡;腎水消竭,弄得一張扭黑的臉皮帖在兩邊顴骨上面,咯咯叫的咳嗽。狠命怕那新人嫌他衰老,凡是鬢上有了白髮,嘴上有了白鬚,拿了一把鷹嘴鑷子,揀著那白的一根一根的拔了。汆來汆去,汆得那個模樣通象了那鄭州、雄縣、獻縣、阜城京路上那些趕腳討飯的內官一般。人人也都知道他死期不遠,巴了南牆望他,倘得他“一旦無常”,可得合村安淨。只是他自己不知,作惡為非,甚於平日。見程樂宇四個門生全全的進學,定有好幾十金謝禮,他心裡就如蛆攪的一般,氣他不過,千方百計的尋釁。說狄希陳進學全是他的功勞,狄賓梁不先自上他門去叩謝;又怒狄希陳次早不先到他家,且先往程英才家去,又先往連舉人眾人家裡,許多責備。又說謝禮成個模樣便罷,若禮再菲薄,定要先打了學生,然後再打狄賓梁合程樂宇;連薛如卞、薛如兼也要私下打了,學道攻他冒籍。叫人把話傳到各家。
狄員外與薛教授原是老實的人,倒也有幾分害怕。連趙完聽見,對那傳話的人說:“你多拜上汪澄宇:他曉得薛如卞是俺家女婿麼?曾少欠他甚麼?他要打他!他若果然要打,家父舉人不好打得秀才,我諒自己也還打得過汪澄宇!秀才打秀才,沒有帳算!他若調徒弟上陣,我也斂親戚對兵!你叫他不如饒了薛如卞弟兄兩個,是他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