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他,低喚道。
他停下腳,左手下意識地握緊瓷杯柄,右手下意識地搭上樓梯的木質扶手。
“謝謝你。”她說。
他知道她為的是什麼。“不客氣。”
她問他:“我們曾經算是朋友吧?”
“這很重要嗎?”
“嗯,”她點點頭,像是在以此表示對剛才這個問題的重視,“想知道。”
手從樓梯扶手上輕輕垂落;他低下頭,似乎是陷入某種思考,然後,他再次抬起腿慢慢拾級而上。
在她已經認為韓崢不會回答自己的時候,忽然聽到他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曾經是。”
畫荷
回到韓家後的第四天,米楊開始重新按時去客廳用飯。他每回都吃得不多,胃口只有往常的一半,唯一可慶幸的是沒有再繼續出現嘔吐。每一次他都是安安靜靜地把飯吃完,又安安靜靜地划著輪椅回自己房去。
宋懷濤在他們幾個回韓家後的第二天就透過電話知道了米楊的事。電話是米蘭主動打給他的。他當天下午就跑來韓家,在房裡陪了米楊許久。
懷濤站在桌邊,看著米楊畫一幅水墨荷花。右下角幾張碩大的荷葉間,只亭亭伸出一朵荷花來,用了大量的留白,更顯得整幅畫清麗雅緻。
米楊擱下筆,對懷濤笑笑道:“解悶的,畫得並不好……別看了。”
懷濤說:“看你畫蘭、畫竹、畫柳、畫鳥,原本已覺得夠好,今天仔細看看,原來你畫荷才是最美的。”
米楊作了個手勢讓懷濤坐到椅子上——他平時在自己房裡並不需要椅子,放著它多是為了給進房的其他人坐。他自己則輕劃輪椅,從畫桌後直駛到窗前停住。簾子是閉合的,縱使他面朝窗外,實際也只能看到這低垂的布簾,望不到任何的風景。
懷濤起身,替他把簾子拉開,說:“大冬天的,今天外面的天氣特別晴朗,你就算不出去,也應該多曬曬太陽,對身體好。”
“呵,你還怕我發黴不成?”他自嘲地說。
懷濤從身後輕按了按他的肩膀:“我還真是怕。”說的時候無比認真。
米楊被驟然亮起的光線刺得微眯起了眼睛。“這幾天,姐姐每天晚上都過來我房裡,我知道她不放心,也就故意不鎖門,隨她來看。”他說得輕描淡寫,倒好像全然是於己無關的的事,只在最後一句的感嘆裡聽出些情緒的起伏:“我想,她沒準不止擔心我會發黴,還怕我會尋死呢。”
“米楊,你……”懷濤萬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令人傷感和惶恐的話來,一下子就把所有準備好的勸慰的話都堵塞在了喉嚨裡。
“放心,我不會的。”他揚起頭看著懷濤,“只是有些東西,我本就不該去想。想了,痛苦隨之而來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我想了這幾天,已經想通了……”輪椅滑向桌邊,他指著剛畫完的畫兒說,“就像這荷花,要動念頭摘下它便是妄想,就算可以、也會害她枯萎,何苦呢?畫一朵存放在心裡就足夠了。”
懷濤不知道這荷花裡另有“典故”——米楊和睿涵第一次相遇時,便是在校園的荷塘。那時,整個池塘裡只有一朵荷花。蔣睿涵像個冒失鬼一般無意間闖進了他的視野,更弄皺了一池碧水。
懷濤雖是比一般的同齡男孩子溫存懂事,但畢竟自己還是個青澀少年,感情方面的糾結經歷得少不說,更無法完全體會米楊這樣特殊的男孩所要承受的無奈。所有的勸慰,他自己都覺得不過是“隔靴搔癢”。
從米楊房裡出來後,他對米蘭說:“他這樣子,做朋友的看了真不好受。”
他漂亮的眼珠裡閃爍著感性的神采。米蘭時常被他身上溫暖的部分所感染,從眼神到真個臉孔,他的身體裡總好像由內到外散發出獨有的一種氣度:適度的優雅、適度的謙和,和他相處總是感到那麼舒適。見他為了弟弟的事擔憂,她反倒勸起他來:“我想總要給他點時間,他一定會好的。”話音剛落她想起了韓崢說過類似的話,不知不覺便點了下頭,與其說是在對懷濤說話,不如說似乎是在給自己點信心,她喃喃道:“我相信他能挺過去。”
懷濤不好意思地笑道:“怎麼反成了你寬慰我似的,呵。”
他們自然而然地從室內走向庭院。院裡的花木多半落光了葉子,只有兩棵香樟樹和米蘭花還綠著,樹葉雖不及夏季繁茂,卻還是給這蕭索的小院帶來些許生氣。不過米蘭花的枝葉間早就不見了花朵——畢竟是冬天,本不是米蘭開花的季節。
她看著這株米蘭愣神,冷不丁聽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