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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聲漸漸在遠處停歇,曼陀只感到兩耳不斷轟鳴,眼前金星亂冒。他掙扎著爬起身,將刀交到左手,無力地指向不遠處的彭無望。
彭無望沒有朝他走來,反而走向不遠處停下腳步的金馬,小心地從牠背上將大哥的屍體輕輕抱下來,將他的一隻手扛在肩上,然後用一隻左手緊緊摟住他的腰身:“大哥,我要你和我一起殺了那突厥主帥曼陀。”
看著彭無望扛著姜忘的身子一步步向自己靠近,曼陀忽然感到自己彷彿是一個待宰的羔羊,就像是無數曾經落到他手上的敵寇,顫抖地等待著自己用最殘忍的方法將他們處死。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也有今天。
曼陀奮力地咬緊牙關,撕心裂肺地大吼一聲,瘋狂地揮舞著佩刀照著彭無望的面門狠狠地砍去。
在他面前,彭無望的身子忽然傾側到了一旁,他那猛烈的一刀完全砍在了空處。他的身子失去平衡,向前傾倒,一種用錯力道的感覺讓他幾欲嘔吐。他猛的抬起頭,看到彭無望的一隻右手突然放到了釘在他腿上的鐵箭之上,用力一拔。鮮血四濺之中,那杆沾滿了彭無望鮮血的利箭離體而出,呼嘯著朝著自己的耳側刺來。
一種尖銳的刺痛從耳際傳來,鋒銳的箭尖深深地刺入了曼陀的左耳,接著從他的右耳透出,紅白色的液體順著箭頭上的稜角緩緩滴下。
曼陀只感到身子一陣劇烈的痙攣,在他眼前的彭無望忽然咧開焦黃的嘴唇笑了起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彷彿一隻正欲則人而噬的猛獸。他心頭一緊,吐出胸腔內最後一口濁氣,眼前一黑,便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在這棵見證了突厥三王子曼陀最後一刻的歪脖樹下多了一處新墳,彭無望將自己最敬愛的大哥安葬在了這片廣闊的平原之上。
朝著這片簡陋的墳地最後磕了三個響頭,彭無望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在他的身邊,那匹虎紋金馬和曼陀的戰馬低沉地鳴叫著。
彭無望的臉上露出一絲溫暖的笑容,他走到金馬的面前,用手輕輕地攬住牠的頭顱,擁抱了一下,低聲道:“這一次多謝你了,兄弟,後會有期。”
金馬低低地咆哮了一聲,輕輕巧巧地打了個響鼻兒,甩開他的雙手,調轉頭去,撒開四蹄,朝著東南處的遠方飛奔而去。
看著牠遠去的背影,彭無望眼中一陣溫熱,胸中竟然湧起一絲不捨之意。他長長嘆息了一聲,轉回頭,看了看不遠處曼陀的屍體,眼中再次泛起冷酷的神色。
他快走幾步,來到屍體旁邊,抓起曼陀左手的佩刀,橫刀一揮,將他的頭顱砍了下來,接著伸手扯下他背後披著的白色大氅,用手沾著無頭屍體脖頸處的鮮血,在大氅之上龍飛鳳舞地寫下了數十個意興飛揚的血字。然後,用大氅的另一側裹住曼陀的人頭,系在曼陀戰馬的馬頸,將曼陀的無頭屍體打橫放在馬背上,用力一打馬臀。
那匹戰馬高亢地鳴叫一聲,駝著曼陀的屍體,遠遠地跑走了。
彭無望默然目送著那匹戰馬漸漸跑遠,嘴角緩緩露出一絲冷冷的笑容。
第十三章 再見張濤
尖銳的破空之聲從背後傳來,張濤在馬上猛的一俯身,一隻狼牙箭擦著他的背後穿過,帶走了他一大片血肉。他緊緊握住韁繩,悶哼一聲,緊緊咬住牙關。他胯下的黑馬慘鳴了一聲,原來是臀部又中了一箭。
張濤嘴唇一顫,差點流下淚來,這匹黑馬從出道以來便和他相依為命,共同經歷了無數的風風雨雨,情誼深厚。自從大哥張放殉職之後,他更是把牠當作親兄弟一般,此刻看到牠接二連三地中箭受傷,心中宛若刀割一般疼痛。
此時此刻的他追悔莫及,悔自己不該被兵部侍郎侯君集的花言巧語和豐厚酬金迷昏了頭。
這麼多年來的江湖行走,憑藉自己的控馬之技和出神入化的暗器功夫,他一直履險如夷。他本以為這一次混入突厥人大營和平時的江湖歷險沒有任何不同,只不過人多一點兒而已。
誰知道突厥人的弓箭功夫強悍到令他所遇到的所有暗器行家的絕技都變成了市井小兒的無聊伎倆。而自己的控馬之術和那些一生長於馬上的塞外胡兒相比也不顯得如何出類拔萃,那些突厥斥候兇猛的馬上劈殺之技更令自己望塵莫及。
張濤此時已經清楚明白,若是落到他們手中,自己活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恆州城能夠憑藉不足萬人的兵馬,穩守城池和十數萬如狼似虎的突厥大軍對抗。
刺耳的弓弦聲再次從背後響起,張濤只感到肩頭一緊,一陣劇痛剎那間襲遍全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