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答應一聲,麻利出去後轉瞬領進一個人。
那人站在朱常洛面前,臉色漲紅神情侷促,大口喘著粗氣,只顧著低著頭,看那樣子極為緊張,幾乎連手腳都不知往何處放,幸好一旁的王安推了他一把,低聲喝道:“這便是太子殿下,還不快點見禮。”
直到此時那人這才回過神來,撲通一聲跪倒,連連磕頭:“小人刑部衙役李三,給太子爺見禮。”
朱常洛揮手道:“快起來,我來問你,吩咐你的事可都做好了?”
李三恭恭敬敬的站起來,垂手站到一身道:“按太子爺的吩咐,小的把話都帶到了,他聽了之後嚇得渾身發抖,最後只說了一句話……。”
朱常洛口氣溫和:“我倒想聽聽是什麼?”
“他只說他知道了,希望太子殿下不要食言。”
“倒也不算得是個糊塗人。”朱常洛點了點頭:“得空你和他說,他若是信守承諾我自然言下無虛,讓他放心。這事你有功勞我記下了,你且回去,過幾天自然有你的好訊息。”
李三歡喜得渾身發抖,“殿下爺放心,小的一定把話帶到,把差事辦好。”
在王安引著李三出去後,朱常洛站起身來,推開窗戶,眺望一天雲光碧影,萬里風雲峰壑變幻,忽然微笑起來:“雖然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看透你到底想要幹什麼?不過可想而知所圖必然非小。”
“若要天下平,潛龍景象新?”嘴角拉出一抹冷酷譏誚的笑:“任你千算萬算,佈局千萬,終有機關算盡的時候,有我在,你便註定了要功虧一簣!”
送走李三回來覆命的王安大著膽子輕輕覷了一眼,忽然發現此刻眼望窗外的太子爺臉上掛著淡淡笑容,神情全然一派成竹在胸的篤定,眼神鋒芒畢露的好象一把出了鞘的刀鋒。
刑部大堂上,皦生光死死的盯著自已剛寫的那頁紙,黑紙白字,墨痕宛然,清楚明白的近乎觸目驚心。
彷彿不敢相信一樣,連筆什麼時候離了手掉在地上都混然不覺,驚惶失措的瞪大了眼……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已所寫和王述古擲了一地的妖書稿的字跡兩相對照,雖然沒有完全相同但也有八分相似,此時此刻的皦生光只覺天靈大開,飛了三魂走了七魄的他如同傻了一般,顫慄的嘴裡不停喃喃自語。
“我只寫一份,怎麼可能出來這麼多?這字跡……這字跡……”
人到情急關頭,有時會很清醒,有時會糊塗,在四合小院中的皦生光屬於後者,而此刻刑部大堂上的皦生光明顯成了前者。
死局已定,自從進了錦衣衛大獄的門,皦生光就沒有了生的指望,可是自已要怎麼死?似乎什麼都明白了卻又什麼都不明白的皦生光絕望的閉上了眼,眼前現出四合院中那個高大既壓抑如山的身影,耳邊卻響起李頭那輕如蚊吶的卻近乎驚心動魄的話。
腦海中如同打一個閃電樣透亮!閉上的眼睛已經睜開,看了一眼跪在自已不遠處的李氏,又看了一眼伏在妻子懷中哀哀痛哭的兒子,一刻間心裡轉過無數個念頭,一輩子從來沒有象此刻一樣清醒的皦生光忽然嘆了口氣:“不必寫啦,是我乾的。”
答案來得太直接,也來得很突然,突然到場中所有參審的三法司官員雅雀無聲,面面相覷,相顧愕然:剛才還死活不招,怎麼這麼快就招了?
王述古皺著眉,命書吏將妖書和皦生光剛才的親書一一遞與各位大人過目,所有人看完後表情各異。說實話,看筆跡勉強只能說是相似而已,可是‘有幸’參與這次三司會審的大人們儘管心中疑竇叢生,卻全都無一例外的閉著嘴,沒有任何一個人發表看法。
理由很簡單,妖書案牽連太大,從皇上到太子,從貴妃到皇子,從首輔到次輔,幾乎將整個大明朝最有權勢的人從上到下全部囊括一空,無論誰糾纏其中,那就是自找成灰。在座都是修煉千年成精的狐狸,自然不會沒事找事自個和自個玩聊齋。
見眾官無言,王述古這個主審犯了難,依他看來皦生光很冤枉,沒見面時以為他是什麼高人,這一堂審下來,就憑皦生光這點見識,王述古斷定他是絕對不可能寫出這樣一篇大有深意的文章來的,事實擺在眼前,皦生光就是個替死鬼。
案犯已經自已承認了罪責,可是主審卻遲遲不能結案,不是不想結,而是疑點多多結不了。就在王述古左右為難的時候,刑部尚書蕭大亨率先表了態:“此案還可推敲,不可憑他一言就此結案了事。”
這一句話招致了王述古在內的一眾官員譁然一片,都察院左僉都御史李三才哼了一聲,皮笑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