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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債券還則罷了,封邑大夫可是國府直派的官吏,如何便輕易殺得?他無暇多想,立即飛馬趕到封地,迎接他的卻是萬千民眾的夾道歡呼,“萬歲!”之聲竟是鋪天蓋地!

田文查實:封邑大夫非但剋扣賦稅,假造債券,而且苛虐治民,確實罪有應得。雖則如此,他自己一個白身公子也無權先斬後奏,更何況馮驩一個布衣門客? 馮驩卻很是坦然:“殺掉一個酷吏,少收千石賦稅,卻得狡兔三窟,公子不以為然麼?”“狡兔三窟?”田文感到驚訝。

“狡兔之窟,性命根基也。”馮驩的眼中閃射著狡黠的光芒:“天下大爭,齊國多事。自此以後,公子回到封地,便可得民死力,豈非一個永久洞窟?”

田文恍然大笑,非但一力承擔了“私殺吏員”的罪名,且對馮驩更是器重異常。否則,這次白身擔大任,馮驩如何能做他的行動總管?當然,父親寥寥數語,也明白的告訴他:國王也完全知曉他的門客力量,而且正是要利用這種力量的布衣身份,以使國王與國府隱身到幕後周旋,你田文孺子白身,千萬不要掉以輕心!按此推測,國王對事件的每一步進展肯定也都清楚,只是不出面罷了。既然如此,卻為何要在他還沒有接觸蘇秦一行,事情還沒有任何眉目時召見他?“君心似海,猜不透也。”田文苦笑著搖搖頭。“來者可是公子文?”一個輕柔清亮的聲音攔在了對面。

田文抬頭一看,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了王宮最深處的碧玉池。奇也!軺車不得進宮,如何我的軺車能進到這裡來?匆促間田文顧不得細想,恭謹一禮:“正是田文,奉詔晉見。”

“公子隨我來。”綠紗長裙搖曳著身段隱沒在燈影之中。

對這些女官,田文可是不敢怠慢,一言不發的跟著走便是。近年來,老國王性情大變,身邊內侍、護衛、文吏竟然全部換成了清一色女子,從妙齡少女到白髮老婦,王宮女子竟然多達數百!如果是魏惠王如此,天下任誰也不會感到奇怪,魏罌本來就是個浮華紈絝子弟嘛。可齊威王田因齊卻是天下有名的正幹君主,不近女色厭惡奢靡勤於政事宵衣旰食,懲治貪吏的酷烈壯舉曾經使天下為之變色!如此一個英名四播的君主,晚年卻隱身於深深宮闈,沉溺於裙帶海洋,當真是不可思議。然而,更不可思議的是,他的威懾光芒卻並未因此而絲毫減弱!本性桀驁不馴的田文,惟獨對老國王敬佩有加,常感到以自己的閱歷與智慧尚遠遠不能看清這座雲遮霧障的高山。碧玉池實際上是一個一百餘畝地的大湖,湖邊草地樹林,湖中島嶼相望。一到暮色,座座島嶼的亭臺上便有風燈點起,在碧波盪漾的水面上恰似一座座仙山。田文沒有來過碧玉池,可知道這是老國王晚年開鑿的大湖,一建成便釘在了這裡,再也不去其他宮殿,更不去臨淄外的那幾座行宮。從湖邊向裡走,先過了一片草地,再過了一片竹林,又過了一片森森松林,田文便看見了一片隱隱燈火,漸行漸近,燈火也大亮起來。在看見燈光一片的時候,領路的女官將他“交接”給了另一個白紗長裙的女官,腳下也變成了白玉鋪就的大道,一座城堡式的宮殿被遍體燈火照得一片通明,背後卻是一座黑黝黝的大山!田文不禁大為驚訝,臨淄地處海濱平原,哪裡來如此一座大山?仔細一想,卻是恍然——這座大山定然是開鑿大湖的泥土堆積而成,山下城堡也定然是依山而建,山外依然是王家園囿。恍如仙境的燦爛城堡外,竟看不見一個護衛甲士,也沒有任何絃歌之聲,寂靜得就象天上的洞府。

走進城門,田文又被“交接”給一個紅紗長裙的女官。穿過曲曲折折的迴廊,田文也始終沒有看見一個衛士。大約一頓飯的辰光,田文隨女官來到一片竹林前,穿過竹林,一座很是普通的青磚大屋矗立在面前。趁著女官又在“交接”的時刻,田文稍稍打量了一番,這座青磚大屋的牆體完全是一丈見方的巨大石板拼砌而成,房高三丈有餘,很可能是兩層石樓。一丈之下,看不見一個窗戶,只有接近屋頂的部分有三個方洞。進得大屋門廳,迎面一陣暖氣烘烘撲來,與外面的蕭瑟寒涼頓然兩重天地。過得門廳,竟是一座巨大的影壁,影壁後竟然還有一片不大不小的天井庭院!庭院中花木蔥蘢,飄出的香氣直如春日的郊野般清新。穿過天井庭院,便進入了一間明亮寬敞的大廳,大紅地氈,帳幔四垂,竟是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

“請公子入座,稍侯片刻。”紫衣女官飄然捧來一盞熱茶,便又飄然去了。一盞熱茶堪堪飲完,田文額頭已經滲出了細細的汗珠。他喜歡粗豪的生活,一旦進入這細巧豪華的深宮重地,一時竟有些手足無措。突然,他聽見帳幔上方有一種奇特的軋軋之聲,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