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心頭掠過大黃叼著飯包在雪野縱躍的矯健身姿,蘇秦不禁哽咽了,細心的為大黃卸下了粗大的鐵鏈,拍拍大黃的頭:“大黃啊,自今日起,沒有人敢再用鐵鏈拴你了,蘇莊是大黃的地盤,你可以自由自在,啊。”大黃一動不動的聽著,那雙幽幽發光的大眼分明流出了兩行眼淚,眼角的短毛溼漉漉的,喉頭不斷髮出低沉的嗚嗚聲。心中一陣熱流,蘇秦不禁又緊緊抱住了大黃!
猛然,大黃掙脫了蘇秦懷抱,“汪汪”叫了兩聲,便叼住蘇秦斗篷往莊內扯。蘇秦笑道:“好好好,跟你走。”便大步跟著大黃進了莊門。一瞄之間,蘇秦發現一切佈局照舊,卻都變成了新房子,心中便不禁一沉!大黃領著蘇秦曲曲折折的來到了水池邊父親的小院子,蹲在門口便“汪汪汪”叫了三聲,只聽屋中一聲蒼老微弱的咳嗽,大黃便呼的躥了進去。走進幽暗的大屋,一陣濃濃的草藥氣息撲面而來。一個年輕的侍女正在燎爐上煎藥,見蘇秦進來連忙站起行禮:“丞相大人,奴婢正在按方煎藥。”蘇秦驚訝道:“你如何知道我?”侍女低聲道:“奴婢原在王室,特被選來侍奉蘇伯的。”蘇秦心中明白,低聲問道:“老人家用藥麼?”侍女默默搖頭,輕輕的嘆息了一聲。蘇秦不再說話,輕手輕腳的走進了寢室。一盞明亮的紗燈下,面色枯黃的老人靜靜的躺在榻上,大黃蜷伏在榻前也是一動不動。
“父親,我回來了。” 蘇秦跪在了榻前,在老父面前,蘇秦總是出奇的平靜。老父親睜開了眼睛,靜靜的望著兒子灰白的鬚髮、晶瑩的玉冠、繡金的斗篷,還有腰間那條粲然生光的六印金帶!漸漸的,老人眼中放射出異樣的光彩,臉頰竟神奇的泛出了一抹淡淡的紅暈。老人目光爍爍的盯著兒子:“季子,你終究成事了,蘇家門庭,終究改換了……蘇亢對得起列祖列宗了……仕宦無常,好自為之……”老人安詳的永遠的闔上了雙眼。蘇秦靜靜的看著父親那刀刻一般的皺紋緩緩舒展,蒼白枯黃的臉上寫滿了平靜與虛無,竟變得象嬰兒般平靜安詳。人世的滄桑憂患留給父親的痕跡,連同父親的生命一起,從此永遠的消逝了。
“父親,你心裡舒坦,走得安寧,季子也無愧於心了。”蘇秦站了起來,為父親蓋上了那方大大的白布。大黃人立起來,嗚嗚低吼著反覆嗅了一陣老主人的身體,便靜靜的蜷伏在榻前不動了。
三日後,蘇家簡樸隆重的安葬了父親。陵園是老人生前自己選好的,便在蘇家地面的一座小山下面,一條小溪流,一片松柏林,倒也是平實幽靜。蘇秦深知父親秉性,堅執婉拒了周室參與,更沒有報喪六國,在一眾鄉鄰的爭相幫襯下,平靜的辦完了這場喜喪。辦完喪事,蘇秦與家人議定:父親明大義重事功,無須以周禮守喪三年;蘇代蘇厲鬚髮奮讀書,大嫂大哥與妻子支撐祖業,務求光大。誰知已經是半瘋癲的大哥硬是不贊同,哭鬧著堅持要給父親守陵三年!大嫂無可奈何,便抹著眼淚對蘇秦說:“讓他去吧,他跟老父奔波幾十年,守著老父他也安心。再說,他也無用了,就讓他替二叔儘儘孝吧。”
送大哥到陵園時,卻見大黃蜷伏在老父的墓前靜靜的動也不動。給它留下的一大箱乾肉與帶肉骨頭、一盆清水竟然原封未動!蘇秦驚訝了,大黃在這裡不吃不喝的守了三天麼?
“大黃,吃吧。”蘇秦撫摩著大黃,拿著一根帶肉的大骨頭湊到它鼻頭前。大黃紋絲不動,連低沉的嗚嗚聲也沒有。
“大黃,跟我走吧……”
大黃還是一動也不動,只有那兩隻幽幽的眼睛撲閃著幽幽的晶瑩。
“大嫂,給大黃蓋間木屋吧,遮風擋雨了……”
大嫂哽咽著點點頭。
“放心去吧,大黃我來管。”不知何時,妻子到了背後:“大黃是孤命,我曉得。”“你……”剎那之間,蘇秦竟不知如何應對了。孤命?妻子分明在說自己。可是蘇秦又能如何?她是自己的妻子,可她與自己卻又如此陌生而格格不入,幾次衝動都被她那永遠矜持守禮的端莊消融得無影無蹤。妻子,那是一個多麼溫馨噴香的嚮往,可在自己這裡如何就如此的可望而不可即?愣怔半日,蘇秦對大嫂深深一躬:“大嫂,拜託了。”
大嫂依舊哽咽著不斷點頭。
“放心去吧,只怕是我要侍奉大嫂了。”妻子竟是出奇的平靜,臉上帶著罕見的微笑。猛然,大嫂竟是放聲大哭,捶胸頓足,淚如雨下,跌坐在茅草枯黃的墓前。三日後,蘇秦竟是滿腹惆悵的離開了洛陽,沒有衣錦榮歸帶來的興奮,也沒有闔家團聚的喜悅。剛毅明智的老父親去了,忠勇靈慧的大黃竟活活為老主人殉葬了,辛勞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