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字都沒看進去。真正讓他沉醉的是坐在咖啡館另一頭的那個女孩。女孩有一頭火焰似的紅髮。她時常會來咖啡館,總是坐在那個位置,要麼在寫論文,要麼也在讀書。於是他就會將自己的書豎在桌子上,眼睛越過書的上緣,偷偷地凝視她。如果他們的視線剛巧在空中交匯,他就會若無其事地移開眼睛,裝作打量女孩背後牆壁上的掛鐘。
“您的咖啡。”服務生說,將一杯咖啡放在桌子上。
“我沒有點……”他慌忙說,接著發現咖啡液麵上浮著精美的拉花,圖案竟是那個讓他魂縈夢牽的女孩。
“這杯算我請客。”服務生微笑。
他滿臉通紅地捂住咖啡杯,像是極怕拉花被人瞧見。
“你為什麼不去跟她說話?”服務生問。
“我……”他支支吾吾,“那樣太突兀了,她會把我當成變態的……”
“你可以找個話題跟她聊天。”服務生說,“女孩喜歡的話題,什麼星座啦,占卜啦。”說著他朝女孩的方向努了努嘴。女孩的桌子上放了好幾本精裝大部頭,“或者不要聊那些,就單純地說話,要她的電話號碼。”
“太突兀了……”他臉上發燒。
服務生遺憾地搖著頭離開了。過了一會兒,他端著另一杯咖啡出現在女孩的桌邊。
“您的咖啡。”
女孩驚訝地放下手裡的書:“我沒點這個。”
服務生指著他說:“那邊那位先生送的。”
他“呼啦”一聲站起來,差點掀翻桌子,一時間覺得自己成了舞臺上的小丑,被聚光燈照著,所有人都等著看他出洋相。他手足無措,像個上了發條的小人兒一樣走到女孩面前,結結巴巴地說:“那個,你好,我……其實我……”
女孩歪頭看著他,撲哧一聲笑了。她用雙手捂著嘴,眼睛眯成彎彎的月牙裝。“這裡又不是酒吧,怎麼還帶給人買飲料的?”
他的臉更紅了,“我,我不是故意……”
“如果你想跟我搭訕,何不直說?”
他撓撓頭,不知該說什麼好。
“我叫諾瑪,你呢?”
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竟有機會得知她的名字。一瞬間,像是有一道來自天堂的光芒刺破烏雲,照亮了他的世界。
“我叫塞繆爾。”他說。
一年又九個月之後,塞繆爾再度出現在咖啡館中。這時候沒什麼客人,服務生正在擦地。
“嗨。”他說。
服務生拄著拖把,像個騎士一樣看著他:“是你。”
塞繆爾害羞地笑笑。
“坐吧。”
塞繆爾連忙搖了搖手,“不不,不坐了,我是來給你這個的。”
他將一封燙金的粉色邀請函遞給服務生。服務生擦了擦手,接過邀請函。
“你要和諾瑪結婚了?”
“是啊!”塞繆爾興奮地點點頭,“我想邀請你參加婚禮。”
“哦,我當然願意。”
“我還想邀請你擔任我的伴郎。”
服務生揚起眉毛:“一般來說,伴郎都要找新郎最好的朋友。”
塞繆爾聳聳肩:“當初如果不是你,我大概一輩子都不可能鼓起勇氣和諾瑪說話。”
“不必客氣,我就是喜歡成人之美。”
“你答應了?”
服務生微笑:“這種好事我怎麼能拒絕呢?”
一年又兩個月後,醫院。
塞繆爾抱著嬰兒,輕輕搖晃。病房的門開了,服務生探進一個腦袋:“我可以進來嗎?”
“當然。”他說。
“嗨諾瑪。”服務生向躺在病床上,剛剛生產過的諾瑪打招呼。諾亞露出微笑,拉起他的手,“我們要為給孩子起名的事吵起來了。”
“你們已經為這事吵了九個月了。”服務生毫不留情地指出。
“我想給孩子起我祖父的名字,然後中間名用‘塞繆爾’,可是他不幹。”諾亞責怪地望著丈夫,“他說想用你的名字做孩子的中間名。”
“真的?那名字可有點兒怪。”
“這有什麼。”塞繆爾說,“我用最好朋友的名字給兒子當中間名,很奇怪嗎?”
服務生向他伸出手,他把懷中的嬰兒交給了朋友。
“我想還是算了。”服務生一邊柔和地拍打著嬰兒的後背,一邊搖晃身體。嬰兒嘖了嘖嘴,眼睛緊緊閉著,身上散發著一股奶味。“就按諾瑪說的給孩子起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