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龍嶺山崩絕對是人為所致,而能夠在這些事情上算計墨氏的人,也只有墨氏自己人。透過幾年的苦苦思索,墨少津推敲出了幾個可疑之人,他原本打算著回去瞧瞧這些人的行徑,再決定今後的動向。只他沒料到的是,命運卻又一次與他開了個玩笑,讓他的打算再一次落了空。”
秦素再度嘆了一口氣,微有些惘然地道:“就在墨少津趕回老宅的半路上,他偶遇了一群墨氏族人,這才知道,墨家那幾年內鬥不斷,死了好些人,這些族人皆是逃出來的。巧的是,這些人中正好有墨少津那一枝的族弟並族妹。他悄悄向他們打探那幾個可疑之人的訊息,得到的回答是,這些人全都死在了內鬥之中,竟是一個沒剩。”
“墨氏這是活該。”莫不離語聲極冷,面上譏意更甚。
秦素未置可否,繼續說道:“墨少津聽聞這訊息後,當即就吐了好幾口血,昏死了過去。那群墨氏族人中有通醫理的,為他診過脈後,便直言告訴他,他的身子這幾年已經完全熬壞了,若再不好生將養,油盡燈枯就在不遠。聽了這話後,墨少津苦思數日,終是做下決定,帶著弟妹並幾個族人離開了那大部人馬,直奔趙國隱堂。”
“果然如此。”阿烈立時介面,面上是瞭然的神情:“僕就在想,那隱堂之中有不少墨家子弟,墨少津理應先去投奔他們。”
“誠如先生所言。”秦素頷首語道,隨後話鋒一轉:“只是,墨少津卻並非去投奔他們,而是從隱堂那裡又找了兩個人回來,並借了些盤費,隨後便帶著這些人一起啟程,前往大陳。彼時,已是永平二十一年,而他抵達大陳的第一處,便是新安那一帶,恰好聞知新安並華陰有不少小族死在了戰亂之中,於是,他便挑了個不打眼的呂姓,冒名頂替。”
“果然如此。”莫不離像是終於回過了神,此時便“呵呵”冷笑了幾聲,沉著臉看向了秦素:“公主這一席話,實令吾茅塞頓開。”
“這些不過是墨少津也就是呂仲明在他留下的密信中寫著的,說來雖繁難,然若是查明其中原委,也不過就是讀幾封信而已。”秦素不以為意地說道,拂去了裙襬上的幾片雪花。
莫不離的面色黯了黯。
秦素越是說得輕鬆,便越發襯得他行事粗疏,簡直沒法跟人家比。
這讓莫不離生出了一種不堪之感。
他從來就沒想過去查呂氏,也從不曾注意過墨氏子弟的動向,他只是一味地盯著青州秦氏,一味地盯著廣明宮裡的那些瑣碎。
難道這只是因為他不夠聰明麼?
不,這已經不是聰明與否的問題了,而是眼界與視野的問題。
他曾經被當作女子養著,養了十六年。
在這十六年的光陰中,他總是自覺或不自覺地模仿著女子的言談舉止,直到後來,連思緒與眼界,亦受到了限制。
眼光太窄、心胸不寬,又沒辦法從高處看諸事,於是他便習慣於囿於那一小方天地,隱身在重重黑暗之中。
莫不離的心底一片苦澀,舉眸望向前方,眼底深處,竟有了一絲極淡的羨慕。
那美豔絕麗的女子,簪華勝、衣絳衫,便是滿世界斷壁殘垣、雪色寒涼,亦掩不去她的驚人的美麗。
第1039章 英雄冢
望著眼前少女,莫不離心頭陣陣扯緊,直疼得他喘不過氣來。
這位晉陵公主,為何就能得天獨厚?
出身高貴不提,且冰雪聰明、行事周密,不動聲色之間,便一點一點地破去了他精心謀劃的棋局,直到最後,將整盤棋剖析得清楚明白,叫他輸也輸得心服口服。
若是能夠身為這樣的女子,那他該有多麼地歡喜……
莫不離忽然用力地搖了一下頭。
不,不能這樣想。
他怎能生出這樣的念頭?
他是男兒,他是頂天立地的兒郎,他這一生都在為著他的父王而活,為了他父王的遺志,他甚至不惜在隱堂度過了那樣屈辱的歲月,他對得起天地父母、對得起那些誓死追隨他的人。
他有什麼需要羨慕旁人的?
莫不離的面容在這一瞬間扭曲起來,負在身手的手死死地擰住了一角衣袖,面色青白,雙唇更是微微顫抖。
“皇叔還要往下聽麼?”耳畔有少女的語聲響起,清朗動聽,似山泉躍動,如出谷春鶯,歡快地衝進人的心底。
莫不離緊擰衣袖的手,驀地一鬆。
那個瞬間,他扭曲的面容瞬間恢復如常,雙唇亦不再顫抖,渾身上下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