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面對面而坐,他執起酒壺篩滿兩盞酒,勸道:“小孩子家,何來這麼多憂鬱,我更喜歡你胡鬧的樣子。”
蘇落趴在桌子上沮喪的望著他道:“你說我現在是不是頹廢了,竟然被一個細作給耍弄。”
聽她的話是還在糾結那假牧民的事,穀梁鴻食指中指併攏托起她的下巴,裝著專注打量她的樣子:“我看看,怎麼會頹廢呢,落落,你必須習慣從之前的那個身份慢慢轉換到另外一個身份。”
蘇落噌噌跪爬到他身邊,訝異道:“另外一個身份?”
穀梁鴻呷了口酒,夾起一塊肉放在她嘴邊:“我穀梁鴻夫人的身份,不要整天想著刺探誰調查誰,也不要出口動輒就是什麼妓院啊強暴啊男歡女愛啊烏七八糟的東西,掌門夫人多多少少得端莊一些。”
她腦袋一偏沒有慣常的去張口接住他喂來的食物,眉尖蹙起:“你嫌棄我了。”
穀梁鴻按了按額頭,知道說出來她會生氣,自己哪裡有嫌棄她之意,只是不希望她以後多管閒事惹出麻煩,溫顏道:“你不嫌棄我,我已經福星高照,我哪裡敢嫌棄你。”
她不依不饒:“你不嫌棄我為何要我端莊。我沒有竇瓔那麼會端莊,你去找她吧。”說著伸腿想下地溜走。
穀梁鴻一把捉住她拉進自己懷裡:“小孩子撒嬌可以,老是發脾氣可不好。”
她突然就湧出眼淚:“還說沒嫌棄我,我才說幾句你就怪我發脾氣,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我經常對你發脾氣還罵你,哦原來木已成舟你就開始討厭我了,手抄本上說男人都是這樣,只在沒得到你之前才會對你珍惜。”
穀梁鴻此時突然後悔,明知道她最近敏感。不該說出讓她可以浮想聯翩的話,盤算如何能挽回,卻恐事情越發展越複雜。還是不要說話為好。
可是他不說話蘇落以為他預設,一把推開他跑了出去,跑了很遠很遠,然後一個跟頭栽倒就再也不肯起來,晚霞如優曇花開。白裙似雲朵飄落,不知名的花和草高及半身將她重重淹沒,她側頭看花仰頭看天,沒有再哭,只是覺得心裡空蕩蕩的,這感覺實在是奇怪。自己心滿意足的嫁給他,為何忽而幸福得要死忽而空虛得沒著沒落,就像手裡託著一件寶貝。時刻擔心會掉下來摔碎,窮其所學的蒐羅與這種感覺符合的詞彙,是患得患失吧,她想。
灰狼在她身邊臥倒,彼此默默相對。她摸了摸灰狼的臉道:“將軍,你說假如當初我嫁給了師兄。他應該不會這麼嫌棄我,至少我們兩個都是諜人,臭味相投。”
“你後悔了?”不知何時穀梁鴻站在她旁邊,問出這句話時,他的臉是極少見的冷漠,彷彿靈魂已被抽離只剩下一個軀殼。
蘇落眼睛沒有瞄過去,狠狠的連根薅起一棵野花,心裡根本不是這樣的意思,嘴上卻淡漠道:“嗯。”
一個簡單的字,她說的也極輕,在穀梁鴻心頭卻如重錘狠命的一擊,他黯然佇立,晚風拂起他鬢邊的髮絲掠過他的涼薄的唇,他天不怕地不怕,怕的就是蘇落後悔,原來以為怎麼也是等自己垂垂老矣不中用時,沒想到她的悔意來的這麼的迅雷不及掩耳,利劍一般刺中他的軟肋,這樣一想他竟然條件反射的顫了顫,須臾間嗓音沙啞起來:“我沒有辦法還你處子之身,也沒有辦法抹除洞房花燭的記憶,所以,你的後悔我束手無策,假如你恨我,儘管恨吧。”
然後是急促的腳步聲,他行走的速度比一般人奔跑還快,迅速轉回氈房,喝光了自己的酒和那些鏢師的酒,善飲的他終於酩酊大醉
茫茫夜色裡天籟驟然而起,灰狼用爪子敲了敲蘇落,她才猛然發現周遭的黑暗如墨,感覺自己應該是睡了一覺,不知是天生忘性好還是心胸豁達,一覺之後差不多忘記和穀梁鴻的不快,喚著灰狼回去氈房。
等她進了門才發現,滿地狼藉,矮腳的桌子已經粉身碎骨,酒壺酒盞成為齏粉,寶劍出鞘,洞簫折斷,而穀梁鴻仰躺在床鋪上一動不動,未知是睡著還是怎麼了。
聰慧如蘇落,面對眼前的場景猜出什麼,他生氣了,他發脾氣了,當然,是因為自己。
試著走近幾步想喚他,自尊心氾濫,想想為何要我哄他,一向都是他哄我的,執拗的站了會,然後蹲下去拾撿地上的碎片,碎片碰著碎片的響聲驚動了穀梁鴻,他一聲怒吼:“滾!”
蘇落嚇得跌坐在地,委委屈屈的哭了起來。
穀梁鴻猛然側頭來看,發現是她,迅疾翻身下床撲來,把她緊緊摟在懷裡,忙不迭的解釋:“落落,我不知道是你,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