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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我本以為那一刻我心裡會充滿屈辱,但是卻並非如此,我心裡更多是一種無奈和悲涼。尤其是當那些爛土豆,爛菜葉,稀泥塊砸到我身上的時候。此時此刻,我是他們的“敵人”,儘管素不相識。

就在這個時候,我在人群之中,看到一個小孩子的身影,他衝著我擠眉弄眼,然後點點頭,接著雙手做了一個飛翔的鳥的姿勢。在見到他的一瞬間,我內心的那道防線終於瓦解,忍不住就痛哭了起來,因為那是大毛,他絕不會無緣無故碰巧到了這裡看我被批鬥,而一定是師父通知了自己的朋友們,都來幫忙尋找我,很有可能是慧遲和尚告訴了師父我的下落。可是我在人群裡,並未看到師父和其他我認識的人。

我印象當中,在那次痛哭之前,已經很多年沒有哭過,久到我幾乎想不起來。見到大毛哭,是因為我明白他們正在想辦法幫助我,這種關懷給我帶來的撞擊,遠遠超過那些迎面飛來的爛菜爛泥。我微微對著大毛點點頭:我很好,別擔心。

當天的批判,持續了差不多三個小時,天氣炎熱,我們頂著烈日,還戴著高帽子。反綁著的手早已失去知覺,中途甚至沒有人給我們一口水喝。當衛兵們把我們往回押解的時候,我每走動一步,腰間就傳來刺骨的痛。我知道,那是因為站得太久的關係。回到教室後,那些人就給我們鬆了綁,我一言不發地坐在地上,安靜地等著,我知道今夜必然有事發生,師父他們既然已經知道我在哪裡,肯定不會坐視不管。

到了差不多晚上8點多,我遠遠聽見外面的操場上,傳來一陣咚咚咚的撥浪鼓的聲音,聲音從遠到近,接著就傳來門口的衛兵高喊的聲音:喂!你是誰家的小孩,別在這裡搗亂,趕緊給我出去!

他口中的小孩,我知道,那肯定是大毛。

於是我興奮地站起身來,慢慢挪動到門邊,顧不得在場的人看著我那詫異的表情,輕輕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著。

果然,大毛用他那還沒發育的童聲,故作稚嫩地說,為什麼不讓我到這來來玩,我從小就常常在這裡玩。其中一個衛兵大概是朝著大毛走了過去,然後說,小孩兒,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叔叔在這裡面關了壞人,壞人很可怕,你不害怕嗎?大毛說不害怕,我手裡有撥浪鼓,那些壞人才害怕我呢。門口的兩個衛兵都哈哈哈笑了起來,從腳步聲聽得出,另一個衛兵也朝著大毛走了過去。

從這幾天的觀察和感覺來看,如果不是在押解“罪人”,教室的門隨時都是緊閉著的。但是外面也只留了兩個人在看守。所謂的看守,其實也就是把門盯著而已,因為我們裡頭的人都是手無寸鐵,甚至有老弱病殘。而審訊室在教室外走廊的盡頭處,一座小小的平房裡頭,裡邊有大約三四個人,其中有一個應該是帶頭的,就是那個負責做筆記的人。

而在進入這個操場入口,卻還有一左一右兩個人在把守,那倆人可都是手裡握著紅纓槍的,這大毛是怎麼混進來的?

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門外其中一個衛兵似乎也意識到了這點,他問道,小孩兒,你剛才進來的時候,門口的叔叔怎麼放你進來的?大毛似乎是遲疑了片刻,然後說道,啊?門口哪來的叔叔?

外邊突然安靜了,幾秒鐘後,哪兩個人突然傳來了驚恐地呼喊聲,一邊呼喊著,一邊大叫著“滾開!滾開!”、“別找我!別找我!”之類的句子,感覺上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嚇住了。很快這聲音就停止了,門外一片鴉雀無聲。

門外的叫喊聲,肯定驚動了審訊室那邊的人,就這會兒功夫,恐怕人家也是早就衝了過來。我正在為此擔心大毛的安危,就聽見一陣鑰匙被掏出來的聲音,接著是鑰匙開鎖的聲音,然後吱嘎一聲,門被開啟。

也許是在黑暗的環境裡關押了太久,我們僅僅能夠透過被報紙糊住的窗戶,察覺到外面的光亮,以此來分辨到底是白天還是晚上。所以當門此刻開啟的時候,外頭操場上的大頭燈那並不強烈的光線,此刻也顯得那麼刺眼。

我一度被光線射得微微眯眼,朦朧中,四五個逆光的、高矮不一的人影出現在我的面前。

第三十章 。逃出生天

幾秒鐘以後,眼睛逐漸適應。由於我看見了大毛,也聽見了他剛才跟兩個守衛胡鬧的聲音,所以我找到那個最矮的人影就是他。剩下的幾個人,其中一個是我師父,另外幾個,則大多是師父的那些異士朋友們各自的學生或者徒弟。他們個個都用一根毛巾蒙著臉的下半部,看來他們即便是來救我,也還是會擔心自己被記住樣貌。

我看了看地上,那兩個守衛捂著自己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