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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以為然,它認為靈魂一生都生活在虛幻之中,更是可憐。它說:你無法逃脫我的魔掌,我是你一生的囚籠。我俗故我在。靈魂與肉體就這樣一直進行著艱苦卓絕的鬥爭,在有關平凡與非平凡、偉大與非偉大,庸俗與非庸俗等問題之間進行了幾十年的爭論。終於有一天,它們累了。它們聽見穆罕默德說:“誰認識了自己,誰就認識了安拉。”它們還看到了梁山伯與祝英臺化作的一對形影不離的蝴蝶,以及卡夫卡《變形記》中因為生活重壓而變成大甲蟲的格里高爾。於是,它們決定握手言和。靈魂說:讓我安歇在你的身體裡吧。肉體說:睡吧,我的孩子。瞧你自己折磨自己,就這樣過了一生。肉體說完,眼裡流出幾滴眼淚,它知道:靈魂還沒有睡著。

鍾新曾說:我的靈魂睡著了。

而我說:我的還沒有睡著。

12

我又度過了茫然的毫無意義的一天。

鍾新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兩條簡訊大概還不足以打動他那堅硬的心。我懷疑他的手機關機或者換了號。於是,我決定冒險試一試,準備直接撥通他的電話,一聲不吭,然後很快掛掉電話。和他通話,是萬萬不行的,倘若露了馬腳,我將前功盡棄。

一進平房院子,我就聽到了何大爺的聲音,大概又出什麼事了。現在好像一直是何大爺在主事,肥胖的何奶奶已經好久沒到院子裡來。在各家小窗映出燈光的照射下,何大爺青銅色的瘦削麵孔如一個話劇演員,激動,他的唾沫澆灌著因為長久發言而略顯乾涸的語言:又堵了,掏了一下午,我今天就守在這兒跟你們一個個地說,以後不要再把什麼菜葉兒呀茶葉末呀亂七八糟的東西往水池裡倒,我都說了一百遍了,下水管堵了,不方便的是你們,這還是大冬天,趕明兒到了夏天,你們弄堵了,那個臭味兒你們自己嘗去!

我就站在何大爺旁邊聽,平房的鐵門吱呀一響,嚴大姐推著腳踏車進門,從超市回來了。

何大爺,怎麼啦?嚴大姐人沒站穩,急切地問,好像她專門為何大爺的事趕回來的。何大爺轉過身,清了清嗓子說:又堵了,掏了一下午,我今天就守在這兒跟你們一個個地說,以後不要再把什麼菜葉兒呀茶葉末呀亂七八糟的東西往水池裡倒,我都說了一百遍了,下水管堵了,不方便的是你們,這還是大冬天,趕明兒到了夏天,你們弄堵了,那個臭味兒你們自己嘗去!

嚴大姐接過何大爺的話說:是啊,住在這裡都要自覺,有的人,素質就是低,明明知道下水管會堵,還往水池裡丟東西!邊說邊去收她早上晾在院子裡的被單。被單從繩子上取下後,還僵硬著身子,如一張剛從冰箱裡拿出的千張皮。

對了,小嚴,你這個月的房租該交了,已經過了一天了!何大爺說。

哦,知道了知道了。這幾天忙著忙著就忘記了,明天下班回來交可以嗎?嚴大姐邊說邊掀她家的厚布門簾。何大爺怕她進去沒有下文,趕緊說:今兒有錢的話就交了,我也難得碰你們,既然租房,我覺著還是該怎麼樣就怎麼樣的好,一是一、二是二,實在。

在他們說話的當口,我開了自己的房門。本來準備此時撥鍾新手機的,但如此熱鬧的聲音背景很容易引起鍾新的懷疑,我決定等安靜下來再撥比較合適。

頭暈。

腦子裡何大爺的那些話又旋轉起來。我不明白何大爺為什麼能一字不差的把那些話背下來。在密集的時間裡把何大爺的話聽兩遍這也是我頭暈的原因之一。我不喜歡被灌輸。何大爺的話就是一種灌輸,而且是等著院子裡人回來後一個個地灌輸。我很同情最先一個回來或者說根本就沒有出院門的人,他們聽的次數與從外面回到院子裡的人的數目是相等的。

最幸運的人是我房間斜對面的姑娘小琴,因為她是回來最晚的人。

嚴大姐說小琴18歲,安徽人。在不遠處一家小餐館打工。每天的工作時間是從早上九點到夜晚一點。小琴長得雖不很漂亮但乾淨。第一眼看小琴,我腦子裡就冒出賈寶玉的話來:女兒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見了女兒,便覺清爽;見了男子,便覺得濁臭逼人。

小琴給人一種清爽的感覺。

小琴,我最多見過兩次,但她那乾乾淨淨的模樣在這個雜亂的小院裡無疑是眩目的一筆。第一次與小琴碰頭是在院裡的水籠頭前,她在水管下搓洗衣服,手凍得通紅,但從容不迫,彷彿那手根本就沒長在自己身上。看見她,小琴抿嘴笑了笑,算是招呼。我禮貌地說:還沒上班呢?冷不冷啊?

小琴把身子朝左邊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