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桌;每桌十個菜;一百六十道菜;能保證把這一百六十道菜做好,富春居的招牌就砸不了;富春居的招牌在;這些廚子夥計也就有飯吃;細水長流最好。
而且,咱們的菜價並不低;十六桌席已經有相當大的利了不是嗎;何必貪得無厭。”
梅大點點頭;在她手上寫:“你是想給齊州其他的館子留有餘地。”
“同行嗎;都有飯吃才好;再說,我說的也是實話。”
梅大寫了一句:“為什麼還留兩桌?”
安然笑了:“梅大哥跟著先生這麼多年,難道不了解先生的性情?”
梅大點點頭:“你是給先生留了一桌;另外一桌呢?”
安然微微嘆息:“富春居的名聲出去了;免不了有官府的人來;俗話說民不與官鬥;即便東家是梅先生;當初也是為了南派的廚子罷了;並不是真的想開館子;能應對過去就少給先生找麻煩才是。”
梅大沉默半晌兒在她手上寫:“你不喜歡官府的人?”
安然點點頭:“官場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最是黑暗;都說當官是為了老百姓;可有幾個是真為了老百姓才當官的;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句話本就是諷刺;若不是為了那頂烏紗帽之下的榮華富貴;恐怕天下也沒這麼多讀書人了;若不拼命鑽營,怎麼來的富貴;指望當官的那點兒俸祿,怕只能吃白菜了。”
安然說完見梅大不吭聲;不禁側頭看了他一眼;卻只看到那張黑漆漆的面具;跟面具後一雙深邃的眼睛;根本看不出他想什麼。
梅大見她盯著自己看;下意識別開頭;彷彿自卑。
安然心裡不免愧疚起來;都怪自己一開始見他的時候,露出懼怕的神色;才讓他如此自卑;不禁道:“對不住梅大哥;當日安然淺薄了;不該以貌取人;梅大哥別怪安然好不好?”
梅大搖搖頭在她手心寫:“不怪。”
安然:“梅大哥不怪安然;以後可不可以在安然面前拿下面具;安然保證,真的不怕。”
梅大愣了愣,輕輕搖了搖頭。
安然頗有些失望;但想想自己第一次見人家的表現,也不好再勉強。
大概怕安然繼續這個話題;梅大在她手上寫:“剛的魚很好吃。”
安然笑了起來:“那是我冀州安府的時候,跟外廚房一位姓焦的大娘學的;以前也不知還能這般做呢;可見老百姓的家常做法,也不比大廚的手藝差;方法得當;一樣可以烹製出極品美味來。”
“冀州?安府?”梅大在她手心裡寫了這四個字。
安然目光有些閃爍;看向外面:“不瞞梅大哥;我本來是冀州安府的小丫頭;因緣巧合拜了師傅;才贖身出來的。”說著,不禁有些出神。
感覺梅大在她手心裡寫:“什麼時候回去?”安然愣了愣;想起臨走跟安嘉慕發誓;此生絕不再踏入冀州府;搖搖頭:“不回去了;哪裡有我不能見的人。”
沉默了一會兒,梅大在她手上又慢慢寫了幾個字:“不能見的是你喜歡的人?”
安然怔了半天,方才道:“一開始我以為自己喜歡他;後來才發現,我喜歡的是自己想象出來的假人;並不存在。”
安然側頭看向他:“怎麼只問我;梅大哥呢?梅大哥有沒有喜歡的人?”
梅大卻在她手上寫:“我給你把熱水提過去。”說著站起來把鍋裡溫的水舀進桶裡;提到側面的浴房裡去了。
安然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些活兒都是梅大幹了;他很細心;並不會讓安然覺得失禮;有時像個任勞任怨的僕人;有時又像一個無微不至的大哥;有這樣的人在身邊,讓安然覺得異常溫暖安心;有時甚至會想;如果他總在自己身邊就好了。
整個人蜷縮排熱水裡;安然舒服的吐了口氣;閉上眼;眼前竟然閃過梅大那張戴著面具的臉;安然不禁想;那面具下面是一張怎樣的臉;從露出的疤痕來看;燒的頗嚴重;要是在現代就好了;可以植皮,可以美容;即便不能完全恢復;至少也比現在好的多;長年累月戴著那樣的面具承受著別人異樣驚怕的目光;該多難過。
轉天一早,安然習慣早起,在院子裡晨練,安然晨練的專案千篇一律,就是跟林杏兒學的那套形意拳。
一套形意拳練下來,倒出了一身汗,側頭卻見梅大站在月亮門裡,目光頗有些驚異之色。
安然笑道:“梅大哥怎麼來了?”
梅大走過來,抓住她的手,安然愣了一下,忽想起他要跟自己說話,自己瞎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