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蔣介石,為了爭取時間加強軍隊建設和發展經濟實力,選擇了短期內對日本讓步的道路,這位總司令現在可以集中精力與共產黨作戰了。可是,只要日本軍隊控制著滿洲,並且擺出架勢要將國民黨的勢力清除出華北,中日關係就永遠不會恢復正常。無論是蔣還是中國民眾都沒有讓日本的侵略僥倖得手的意思。
在日本,相互爭鬥的勢力也轉向了國內舞臺。皇道派的將領和支持者們仍然把持著實權,陸軍和海軍依然不和。在重巡洋艦“高雄號”上服役的28歲的高松親王在他1933年6月11日的日記中說,陸軍中籠罩著一種“法西斯情緒”,政治家們應該對此有所認識。停戰協定使天皇很高興,但是這還不夠。“此時,要不為軍隊的脅迫所動搖,且要抑制財閥的利己行為,要想辦法重建和諧之日本。”幾個星期後,高松宮記述道:“如今國民財富的九成被大約一成的富人所掌握。”7月21日,他的擔憂轉到了 “無人能充分理解”的海軍力量上,這不僅指“炮擊山海關和上海事變”,還包括了整個危機中“陸軍和外交的行動能量之大”。之後的幾個月中,親王注意到了海軍以及整個社會中不斷增長的激進主義跡象。1933年快要結束時,明仁皇太子的誕生使高松宮感到既高興又輕鬆,他終於卸下了皇位繼承人的重擔。皇室血統無恙存續的訊息也給國家帶來了普遍的寬慰,雖然只是短暫的。
1933年末,國家政策仍然處於不斷波動之中,“滿洲國”的殖民化未見大的進展,戰爭的熱情卻開始消退,而這些都不是軍隊首腦、官僚和新聞記者所希望看到的。由於擔心對軍國主義和戰爭的熱情將會逆轉,陸軍的宣傳者們採取了行動。大報的影片製作部門已在競相出品有關事變的“視覺報紙”,或是新聞紀錄片。大阪每日新聞社把它看成是擴大事業規模和提高收益的好機會,製作出一種新型的愛國影片,向國民展示未來一個時期需要做什麼。製片人水野新幸解釋道:“共產主義和全體主義正處於相互爭鬥的狀態。恐怖行為盛行各地。頹廢主義流行,人心歸趨不知所之。此時無論如何不能僅靠報紙的社論之類,應該利用我們平時考慮的電影的偉大力量,使國民認清思想混亂的狀態和國際形勢。”於是,一部受到廣泛稱讚的紀錄片《非常時期的日本》在陸軍省的協助下於8月攝製完成,1933年後期在全國各地上映。
第二部分:滿洲事變“滿洲國”會見溥儀皇帝
《非常時期的日本》主要使用1931—1933年初收集到的生動的愛國主義形象的照片和場景,高度弘揚了天皇制思想,即便在今天,也是一部重要影片。在這個電影中,日本軍部利用裕仁的精神權威,把擴張主義描寫成帝國——以及他們自己——的道德使命。透過放映國民一體的各種感人的視覺影像,重新闡釋了20世紀30年代初期的日本極端民族主義的邏輯。
電影由12個部分構成,陸軍大臣荒木為其中一半做了旁白,他每次出現時,畫面上都推出亞洲和太平洋的巨大地圖和日內瓦的圖片。荒木把軍事力量等同於道義,用神話作為理解事變意義的參照系。他有兩個主要的表現,一個是神賦予“神國”的“偉大使命”;另一個是中國與西方列強是日本的敵對勢力,妄圖孤立日本,阻止“大和民族”實現其“保衛東方和平”的神聖目標。在電影的後半部,荒木從戰略和文化兩個視點對日本的使命作了更加明確具體的定義。這個使命就是“建設東洋式的和平樂土”,意指建設“滿洲國”,在那裡實現種族和諧。也就是說,荒木將日本的擴張講解成了在“滿洲國”實現反種族主義的烏托邦,是一種神聖的理想主義的實踐。
對於荒木來說,日本面臨的內部威脅與外部威脅同樣嚴重。他宣稱,“不分一二,心醉歐美,全盤接受(西方)文化” ,“已經到了日本民族自己的理想掃地出門的關頭了”。此時,螢幕上出現摩登的情侶們在銀座的舞廳中翩翩起舞,手牽手漫步於暮色中、繁華的東京街道上,這些都是20世紀30年代初西方文化不斷受到歡迎,日本民眾開始受其影響的典型鏡頭。隨後,推出的是皇軍部隊在滿洲嚴寒酷暑中戰鬥,學校的女孩子在老師的指導下給士兵們寫慰問信,神社中的參拜者,與前面的鏡頭進行對比。荒木譴責舞蹈、高爾夫球、美國電影、女性的化妝和在公共場所抽菸、共產主義者和一切屈從西方的價值觀陷入個人主義、享樂主義、物質主義的人們。替代這種汙穢的應該是傳統的意識,比如農村生活、神道信仰和軍隊服役等。當務之急是要放棄對享樂的追求,為完成偉大的民族使命甘願接受個人的痛苦和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