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卻強硬著:你敢!你敢!
江一不敢打,司機卻走到他後面,對著他屁股就是一下,那人像挨宰的豬一樣嚎叫一聲,大喊:打人啦!打人啦!撒腿就跑,一下子沒影了。門衛老頭一直伸著脖子在看,這會兒說:該打,這衰仔。
江一把小個子拉起來,問他傷了哪兒。小個子擦了擦嘴上的血,說:罐子不是我打爛的,他冤枉我。司機催著江一快走,江一知道他怕惹麻煩。江一囑咐大個子:要是覺得不舒服,就得帶他上醫院。
江一跟司機把行李搬上車,司機發動了車,卻對著窗外說:嗨,趕緊換地方吧。江一說:你說什麼?司機說:沒什麼,我叫他們趕緊去別的地方找事,你一時衝動,把他們的飯碗砸了。江一有點明白了,他說:喂,打人的可是你呀。司機大佬呵呵直樂,樂完了說:我那是給他撓癢癢。
江一剛把東西搬到房間,小楊過來了。他站在門口說:你才回來呀,我等著你吃飯呢。江一說:行,我洗下手。兩人下樓去吃午飯,路過服務檯,服務員看見他們,就問他們幾時退房,叫他們結了帳才走。江一突然想起什麼,停下來問小楊:你有錢嗎?小楊一下傻了眼,愣怔了半天才說:有錢我等你個屁呀。江一說:敢情你也是個窮光蛋?那咱們別去外面吃了,我房裡還有三包泡麵,咱們一人一半。
兩人垂頭喪氣回到房間,江一拿了兩個飯兜出來,先用開水消毒,然後把泡麵浸在開水裡,等著面軟下來。小楊在一邊看著。江一說:中午一餐咱們就這樣湊合了,晚上我還可以再請你吃一頓,然後咱就沒轍了,我在廣州連螞蟻都不認識一個,你總有個把親戚或鄉里吧?小楊說:行,晚上我就去借錢,實際上昨天我就去借了,沒找到人。
晚餐江一請小楊吃餛飩,連湯帶水,兩碗就把他搞飽了。小楊的親戚在東山,想到時間還早,走路去,把明天的早餐省下來,萬一沒借到錢,明天還可以吃一頓。本來借錢不用兩個人都去,江一說: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兩個人還可以說說話。實際上江一是怕小楊不老實,借了錢說沒借到,或者借了兩百說借五十,儘管他看起來像個老實人。他得時時刻刻監視著他,等著瓜分勝利果實。走了兩個小時才到小楊親戚住的那個小區。一路上江一老擔心那親戚不在家,他們白跑一趟。小楊就安慰他,說在招待所打過電話,親戚說好了在家裡等他。江一說:你沒有告訴他說是去借錢的吧?小楊說:我有那麼傻嗎?
到了樓下,小楊去按門鈴,江一突然覺得電流好像接到自己身上一樣,心跳異常。他嘆了口氣,唉,幾個小錢,居然把一個大老爺們搞成這樣,真是慘不忍睹!小楊的親戚還算熱心,泡了一壺茶給他們喝,還叫他們吃水果。由於沒開口借錢,江一儘管饞涎欲滴,卻只敢盯著水果乾瞪眼。後來借到了錢,江一就跟小楊一人吃了一個大富士蘋果。出了小區,兩人對著馬路嗷嗷大叫起來,一蹦老高,那種感覺就叫心花怒放吧。借到了兩百塊錢,小楊給了江一一百。這傢伙真夠仁義的。
三
江一去單位上班,才知道那地方不是人呆的。三十幾個人擠在一間三十幾平米的大房間裡,屁股對屁股,腦袋對腦袋。那地方還是個女人國,除了小江(這是同事對他的稱呼),還有一個男的,是個領導,快五十歲了。小江報到那天,大家都把他當稀有動物看。她師傅還低聲問他,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江一心想我怎麼就不能來這兒。後來他才明白師傅的意思,一個名牌大學的高才生,跑到郵局來審小說,真是沒出息。可這項工作不是江一要的,是領導強加的。江一隻想著回宿舍方便,沒想到工作還有個高低貴賤之分,同樣一個單位,不同部門在福利上還有個多少之別。
江一的工作就是拆郵件。那些郵件都是從國外寄來的印刷品,主要是圖書。每天吃過早餐,大家就在一張大臺周圍集中,每人手裡一把剪刀,對著郵件毫不留情地剪下去,剪下去。那些從國外寄來的郵件,包裝十分精美,經過江一的同事一番蹂躪,大都變得慘不忍睹。同志們拆開包裝,把圖書拿出來,看看書名,看看作者,看看內容,沒有發現反動和黃色內容的再包回去。大家把拆爛了的包裝紙撿起來,把書往裡一塞,再在上面綁條繩子。享受這種待遇的書每天有幾百本,放在一起像一座山。
拆完了包裹,大家就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開始審書。那些書也是從郵件裡拆出來的,多少有些問題。當然有些書一點問題也沒有,只是有人沒看過,因此被截留下來。江一後來就經常幹這種事,那些書他都沒看過,他全截了下來。看書看累了,他就給照二打電話。照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