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側側掩口而笑,轉眸瞥見紫顏,他不論扮成何樣,那具面容所有的氣質就如貼身熨燙了,無一絲隔離渙散。她的心比她的眼更能捕捉他的身形。
紫顏凝注著她桃夭柳媚的臉龐,經年不見,她骨子裡多了一抹鮮亮的紅,火烈烈地攝人的心。她不再是空谷幽蘭,長成了松竹般勁韌的姿態,風霜不過是在眉眼上加多一道歷練的細紋,最終,由波瀾不驚的心從容抹去了痕跡。
“你的話多了,也說得快了。”他反覆看她,輕聲地避開旁人問,“眉毛是誰修畫的?竟細長了幾分。”
“……你是說,我和以前不同了?”
紫顏一笑,故意說大了聲,“沒什麼不好,頂多就是兇悍了些。”
諸女連同姽嫿,都不去看側側的神情。
青鸞悠悠地道:“你們一早就在文繡坊外謀劃了罷?我一路回來就有人窺視跟蹤,不用說,定是你們兩個無疑。既然來了,又遲至今日拜訪,也是為了抹去周身的痕跡,做成夙夜和他童子的面具。唔,那人如今可好?”
姽嫿道:“那個妖怪以整人為樂,怎會不好?你送的香囊據說已煉成一件利器,不僅琴書垂涎,連紫顏也在一路唸叨,說玉麒麟的法力不如它。”
紫顏向青鸞施了一禮,說了些好話賠罪,又道:“我們遊遍了北荒、西域、南嶺,正要東出大海,臨行前想來見你和側側。因之前和夙夜閒聊,他說改日會來文繡坊,又說我們若扮了他的模樣先來,也頗有趣。你知我和姽嫿都是好事之人……”
“他要來,想是不會遞拜帖的。”青鸞又道破兩人的破綻。那個人若是來了,當如水月鏡花,開謝不過一瞬,匆匆就會去了。十師會過去這許久,偶爾想起他的容顏,是曇花一現的美,記不真切,卻明白那是獨一無二的珍貴。
“好了,你們三人離別日久,有很多話說,我們幾個先行告退。”她收拾起一腔雜亂心緒,示意夜笳等一起離去,“明早再和你們倆敘舊。”
廳中剩了紫顏、姽嫿與側側。側側只覺回到了沉香谷,牽了兩人的手圍坐了,道:“有太多話,真不曉得從何說起。我最惦記的還是鞘蘇國的事,那年我在家繡龍袍,只有這樁事最是生動吸引,快告訴我後文。”
紫顏與姽嫿對視一眼,兩人刻意不談的事被她揭出,笑容裡蘊了一絲苦澀。
想了想,姽嫿還是吸了口氣道:“鞘蘇國太后的心願,是再見死去的女兒一面。”側側愕然,姽嫿紅了眼道,“太后有一長女,不慎跌入烏胤河早夭過世,她臨去前胸口掛了一塊玉石雕像,石都想重新做一塊獻給他母后作紀念。只是那種玉石世所罕見,他派人四處尋訪也沒有找到同樣的一塊。”
“小公主過世是幾歲?”
“六歲。”
側側沉吟:“紫顏的易容術也無能為力,只有尋遍這世上,找到那種玉石為止。”
姽嫿點頭道:“是。所幸我們運氣好,搜尋了半年多,就在庫木城得知了有人藏有類似的石頭。那年告訴你要在庫木過年就是為了這個,可惜並不順利,石頭被人帶出了西域,我們一直追到極西之地的宛殳國,才重新找到線索,終於花重金買了下來。”
“之後我們趕回鞘蘇國,在太后那年誕辰前,把玉石交給了石都,他憑了宮中的畫像,刻出了雕像的樣子。”紫顏續道,語氣中有一絲悲憫,“那時太后不幸染了重疾,看到那個玉石雕像後迴光返照,又多支撐了半個月。太后走時,握了石都的手笑說,他的手藝比先王差了太多。”
“太后就這樣去了?”
“石都把太后沒用完的白繭香都送了過來,說,以後不需要了。”姽嫿眼中氤氳,艱澀地說道。誰料到一場香事,會有如此黯然的收梢?她再也無法點燃那寂寂香氣,怕忍不住淚水的記憶,隨了香一起傾瀉。
“太后是含笑而去的吧?”側側向往地微笑,“能心懷滿足地離開人世,就足夠了。她會和小公主一起,在天上看著石都和你們,因此,不要為她憂傷。在生的人,理應珍惜此刻,才不會讓離去的人走得不安心。”
“側側……”姽嫿訝然望了她。紫顏想起了沉香子,寬心地想,師父看到此時的她,當會安心去了。
話雖如此,側側仍含了兩眶淚水,飛快地擦了,留下唇邊堅強的笑容。
紫顏與姽嫿在文繡坊住了幾日,之後告別而去,出海遊歷,此後漸無訊息。睽隔多年的兩人,逢年過節偶有書信禮物寄往文繡坊,身影卻再也無從得見。
緣分一如鴻雁,分明盼見訊息,但匆匆來了又